60、遷就(1 / 2)

阿弗被趙槃鎖在臂彎之中, 縮著脖子,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瞅著他。

……他回答得這麼快嗎?

阿弗剛才的那番話,對本朝男子來說, 確實是苛求了, 甚至是身為女眷不該說的。

京城的淑女大多是熟讀女則女經的,阿弗沒讀過這些書,所受的羈絆也少, 才能脫口而出這番話。

假若她再幸運些,不是個孤女而是生在大戶人家, 有嬤嬤教養,有老師訓責, 自然也會被教得跟其他貴女一般,溫婉賢德,以夫為天, 也必不會說出這番離經叛道的話來。

可她再是膽大, 也看得見千千萬萬個男子是怎麼做的, 也記得前世她是怎麼被拋棄的。

趙槃越是這般斬釘截鐵地回答, 她越是不信。

若是他拖泥帶水, 顧左右而言它,甚至直接指責她無理取鬨,她倒覺得有幾分像真實反應。

趙槃是太子, 用腳趾想想也知道, 根本不可能就鐘情於她一人。

阿弗已經不是前世那個空有一腔熱血的小姑娘了。她必須為自己的將來考慮。

本來, 她說這話就隻是跟他開個玩笑,絕知話中的那些懲罰就是空中樓閣,根本無從實現。

有朝一日趙槃真另存新歡了,還輪得著她撒脾氣不成?

什麼孩子不認父雲雲更是無從說起……那是太子骨血。隻要趙槃想, 孩子一生下來就會被抱走,她連見一麵都難。

這就是權勢滔天的好處了。縱使她吃了癟,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阿弗弱弱一笑,打破尷尬,“殿下,阿弗是說著玩的,剛才失言了,你彆生氣。”

“彆收回。”趙槃低沉地說,“我已經當真了。”

阿弗黯然垂下眸子。

她要他嫁給他,心也給他。可他反過來能給她的,隻有這麼一句口頭承諾。

……這哪裡公平。

氛圍稍微有些凝固。

半晌,趙槃放開她,鬆鬆散散地躺在她旁邊。

“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他平靜地說著,手指有一搭無一搭地摸著屋頂垂下來的風鈴,“我說了,你的要求,我都答應。”

阿弗眯了眯眼,雙手放在肚皮上,“實話實說……其實我不是很信。”

風鈴被趙槃撥得發出叮地一聲清響。

他眉尾輕提,支起胳膊來問她,“那你怎樣才能相信?”

阿弗拖著尾音長長地“誒……”了一聲。

她也不知道。一生太長,任何辦法都沒法證明。

趙槃仿佛曉得。

兩人就這樣在榻上懶散地躺著,相互之間沉默著。

薄薄的日光隔著窗子照進來,渾身都暖洋洋的,叫人不由自主就萌生睡意。

阿弗閉上眼睛。

想不到就不想了吧,且走一步看一步。

況且想那麼多,隻要他不答應,也全都沒用。

隔了很久,就在她以為趙槃也睡著了的時候,忽然聽他微微出聲喚她,“阿弗。”

阿弗睜開沉重的眼皮,瞟了他一眼。

趙槃含辭未吐,手臂輕輕扣著她微微鼓起的腹部,“如果不是我,你想嫁個什麼樣的人?”

阿弗無聊地翻過身去。

這有什麼好問的嗎?

“踏踏實實就好。”

他湊了過來,伏在她耳邊,“我不踏實嗎?”

阿弗懊喪地抬了抬眼。

趙槃有沒有點自知之明……他怎麼能用踏實兩個字來形容?

她想了半晌,更正了措辭,“普普通通的人。最好是沒本事欺負我的人。江湖郎中,布衣,莊稼漢子,都好。”

趙槃凝神聽了半晌,“沒本事欺負你的人……嗬,我看你也沒什麼規劃。既然隻想要個普通的,那還不如嫁了我。”

阿弗嗔怪著翻過身來,“太子殿下,您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您哪裡普通了?”

他逮住她就往死裡欺負她,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這般話。

要不是趙槃,她的夢想早就實現了。

趙槃眼中泛著柔柔的漣漪,“你要一定喜歡踏實普通的,也不是不能滿足你。你喜歡莊稼漢子,我就去學學種田插秧,費不了多大工夫。”

阿弗跟他解釋,“不是!那不一樣!”

她又不是喜歡“莊稼漢子”這個頭銜,她隻是想夫妻兩人能攜手白首,相敬如賓地生活罷了。

嫁個莊稼漢子,誰也不會高誰一頭,誰也不會矮誰一頭。如果再幸運些遇見個會疼人的,小日子應該還能過得很滋潤。

趙槃歎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總是給我出難題。”

阿弗推開他,“殿下,彆老問我了,根本沒什麼如果。我都已經嫁你了,你老是問我這些虛幻的東西,就好像真能叫我如願似的。”

“話雖如此,我卻還希望你對我好些。”

趙槃旋起一笑,卻不允她背過頭去獨睡,雲袖上的冷硬玄紋摩挲著她的臉頰,“阿弗的心思真是多變。明明你初見我時,還是中意於我的。”

阿弗被他逗得渾身癢,忍不住跟他辯一辯,“殿下,你也忒自戀了些。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中意於你了?”

趙槃神色靜寧,“你留一個陌生男子在家,還養了那麼多天。你不會一點心意都沒有吧?”

阿弗張口而出,“我那是善良。而你卻騙了我。”

說起舊事,她確實對趙槃動過心思。不過,僅限於把他當成了一個普通的布衣,想找他給自己遮風擋雨罷了。

若是知道他是太子,她躲還來不及,怎麼敢靠近他?

趙槃失落地哦了一聲,“真的麼,那太可惜了。”

阿弗看著他空洞洞的樣子莫名暗爽了一下,緊接著又聽他道,“那你從之前到現在,就真一刻都沒有中意過我麼?”

阿弗聽了,隻覺這問題好無聊。

中意不中意的,真的重要嗎?他又不是什麼君子什麼良民。

她不敢直接拒絕,隻噘著嘴模棱兩可地說,“你霸道的時候,自然不叫人中意。你和藹的時候,還是很……好看的。”

趙槃低低,“好看?”

阿弗驀地覺得這詞仿佛用錯了,又怕他又瞎誤會什麼,“呃……就是說殿下長得豐神俊朗的意思。”

他聽了這話,摻著幾分高興,挑著她的唇角,“謬讚了,阿弗也很好看。既然咱們互相覺得好看,那可能是心有靈犀。你若好好嫁了我,將來可以看一輩子。”

心有靈犀……個屁。阿弗訕訕彆過頭去。

他最近怎麼回事?老是說這般奇奇怪怪的話。還不如像之前那樣冷冷淡淡的,倒好應付些。

阿弗撇了撇嘴角,掃興的話剛要說出口,就被趙槃抬手捂住了嘴。

“想好再說。”他雲淡風輕地瞧著她,甚是繾綣地扣著她的手,“反抗無效,你是知道的。嗯?”

阿弗心口微微起伏,不自在地翻了翻白眼。

……說了半天有什麼用,還不是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算了算了。”她歎了口氣,“隨你了。你就假裝已經聽到了你想聽的吧。”

趙槃不悅,鬆開她,叫她好好坐在眼前。

“你可真是,朽木不可雕。”

他唇色緋然,沉著嗓子,頂著她的額頭,“一點都不招人喜歡。”

阿弗哼地一聲揚了揚尾音。

不可愛他還不趕緊走,還不趕緊眼不見心為淨?

“不可愛就不可愛吧。”隻聽趙槃又噓然輕歎,“是你的話,忍也就忍了。”

阿弗對趙槃這種細碎的折磨已經習以為常,心不在焉地瞧向窗外。

兩人說了半天的話,外麵的天色已經不知不覺地變了。

可能今晚又得有一場小雨吧?

想來趙槃今晚還要回去,不能住在山裡……不然他就不會一直穿著外袍不脫了。

阿弗把他的手輕輕拿下來,“殿下今日還要走麼?”

趙槃蔑然,“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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