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回過頭去, 卻見趙槃已不知何時靠在了她身後。
她眼瞳微瞪,下意識就捂住了身前的紙張,“殿下?你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趙槃眼皮挑了挑, “那是什麼?”
阿弗尷尬地笑笑, “沒什麼。”
她一邊裝作不在意地將自己寫的東西夾在了一本書裡,一邊殷勤地起身把趙槃推到了旁邊,“殿下今日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趙槃今日好像很疲勞似的, 並沒什麼心思深究。
他闔了闔眼,散散淡淡地坐了下來, 手指也低低地向下垂著,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
他扶了扶鬢, “想你了不成麼?”
阿弗訕訕抿嘴,“殿下政事繁忙了吧?要不我給你捏捏肩?”
趙槃搖搖頭,“過來些。”
阿弗依言過去了。
趙槃攬住她肥了一圈的腰, 指節輕柔地刮著她的腹部, “是大了些。晚上可還睡得好嗎?”
阿弗被他弄得有些癢, 不禁後退了一步, 擺擺手, “挺好的。就……還是有時候想吐。不過都是些小毛病,殿下不用擔心我。”
趙槃見她又縮身子,口吻夾雜著一股鬱氣, “你能不能彆老殿下長殿下短的?聽來跟那幫煩人的老臣一樣。”
阿弗啞然, “你不愛聽嗎?”
他垂眸, “不愛聽。”
阿弗一笑。
他這般神色,半點指點江山的豪態都沒有,疲憊又委委屈屈的,看起來很像是個出船一天歸來的漁家漢子, 讓人忍不住就想慰勞慰勞。
阿弗坐在趙槃膝蓋上,抬手欲摘去他頭上的小帽,卻猛然發現他那白淨的額下似乎藏著塊紗布。
阿弗一愣,“你怎麼了?”
趙槃眸光暗晦,沉吟了片刻,“與你無關。”
阿弗莫名騰起一陣無名火。
與她無關?是不是又跟政事有關,所以才與她無關?
趙槃總喜歡這樣堵她。
她像是被困住了,任何涉及“政事”的,她連聽一聽問一問都不行。
在趙槃眼裡,她就是一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婦孺之輩?
阿弗本來也沒對紗布下的東西那麼感興趣,聽趙槃這樣說,頓時起了逆反的心。
他說與她無關,那她還就偏要看看。
鬼使神差地,阿弗一手倏然揪住了他的領子。
趙槃亦帶了幾分訝色,隨即眼色濃重了起來,揮揮手,道了一句彆鬨,便欲甩開麵前的女子。
阿弗挑了挑眉,不知哪來的勇氣,直接把他的手掰了開去。
她想起了趙槃之前經常對她說的那句話,忍不住反過來用了回去,“你能不能好好聽話?”
“什麼?”趙槃猛地挑挑眉,“你再說一遍?”
兩人本就坐在榻邊,這一下阿弗用的力氣不小,趙槃猝起不意,竟順勢往後倒了一倒。
“嗯……!”趙槃呼吸微重,直接倒在了絲被之間,隨即阿弗的手壓在了他的肩頭。
阿弗倒也不是要壓著他,隻是想借力,借著壓著他的勁兒去扒開他頭上的帽子,手才不由自主地放在了這個地方。
她沒理會身下男子異樣的目光,撥開他的手,便快速看了看紗布下的東西。
蜿蜒的血痕從紗布裡滲出來,足足有一寸多長,剛好被小帽擋住。
好嚴重……
阿弗略略詫異地望著趙槃。
“這樣嚴重的傷?”她眉峰不由自主地攏起,又問了一句,“到底怎麼回事?”
兩人這麼一折騰,床榻帷幔千層萬層地落下來,正好把他們兩人都給圈在其中。
氛圍略微有點奇怪。趙槃眼眸微瀾,朦朧地望著身前的人。
第一次被女子細膩柔軟的小手給反過來壓製住,一時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頭頂風鈴被撞得叮當亂響,他心曲也亂得不輕……他曾無數次這般把她放在榻上,如今風水輪流轉,竟……反過來了?
呃。
趙槃霎時感覺喉嚨有點緊,一股莫名情愫把他吞噬,像是跌落冰湖裡似的,怎麼掙紮也動彈不得。
況且他也確實不敢動,阿弗離得那樣近,他稍微一動,就被碰到她的肚子。
阿弗見趙槃失神,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啞巴啦?”
趙槃恍然反應過來。
他強作漠然,“起來。”
阿弗頓時懼了懼。每次聽他這般冷淡地說話,總是下意識要怕。
不過她還是沒放手,手心還緊了緊。
她也不能老這麼被他嚇唬著吧?
趙槃瞥見自己的衣衫被阿弗攥得皺一團,隻得又沉著嗓子重申了句,“孤使喚不動你了?”
阿弗聞言,剛剛軟下來的神色頓時又陰沉起來。
又拿太子的身份壓她?
她沉默半晌,不高興地咬了咬唇。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趙槃發絲淩亂,頭上的發髻也鬆垮了。
他被阿弗給拿製著,無奈地困在一個角落裡,手貼在身側兩邊,礙著她攏起的肚子,也不敢強行拿上來。
被阿弗那雙泛光的雙眸盯著,既不能動也不敢動。
最可怕的是,他心裡還有點詭異的繾綣感覺?
趙槃張了張嘴,第一次覺得如此之窘迫。想要避過頭去不去瞧她,卻又被她的小手抓得心癢癢。
明明一個溫柔軟弱的小姑娘,何時變得這麼咄咄逼人了?
對峙良久,趙槃終是敗下陣來。
“是在宮裡受的一點小傷。”他拖著尾音說,“你不用擔心,沒有什麼大事。”
阿弗自然不大相信。
他可是太子啊,誰能把他怎麼樣。
若說能把趙槃怎麼樣,除了皇帝應該沒有彆人了。
阿弗若有所思了片刻,眼底的渾濁才漸漸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