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040 言佩,馮阮。(2 / 2)

她現在可不是那個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的性子了,她現在是打碎牙得把牙混著血吐你臉上的嬌氣脾氣。

太醫來的很快,由大臣提著燈籠照明,蹲在人牆裡,給言佩兒包紮腦袋。

傷在後腦勺,玉板是板,橫麵寬豎麵窄,看這傷口,分明是用豎麵砸的。

隻能剪掉頭發才好包紮。

“沒性命之憂,隻是什麼時候能醒來,不好說,”太醫給梁夏行禮,解釋道:“言大人上次就傷了一回腦袋,這次怕是會引發舊疾。”

上次醒來雖然換了個脾氣,但已經是萬幸,這回如果運氣不好,有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恢複神智。

太醫本來想說可以找周小神醫試試,聽聞這位小神醫能醫白骨逆天命,一針下去,什麼疑難雜症都能治。隻是行蹤不定,能見到他得他出手,全靠緣分跟運氣。

這樣飄渺的話,太醫不敢拿在梁夏麵前說,所以隻講自己診出來的事實。

“朕知道了。”

言佩兒被送回言府,陳樂時看著手裡染血的手爐,猶豫一瞬,也跟著去了。

今日朝上發生的事情,總要有人對梅府的人說明白。

早朝是卯時開始,如今已經辰時,還沒結束。

東方天邊的晨光順著宮殿屋脊落在太和殿的地磚上,一寸寸吞噬黑暗,將光朝四麵蔓延。

季月明跟田薑跪在地上,一時間半邊身子在光裡,半邊身子在暗處。

梁夏從台階上緩步走下來,光線落在她明黃色的龍袍上。她站在季月明跟田薑身前,垂眸俯視,“兩位,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老臣一心為國,沒有半分私心,自認不輸言佩,”田薑道:“禦史台監管群臣,上諫是臣的本職工作,臣不覺得做錯了。”

“你為國檢舉馮阮,擺出人證物證,此事沒錯。”

梁夏,“可這些證據非一日兩日集齊,田薑啊,你告訴朕,你今日此舉為的是國是民,還是禦史台。這裡麵,當真沒有參雜私心嗎。”

梁夏垂眸看她,“你自認不輸言佩,可言佩麵對檢舉之錯一事,是怎麼做的?”

田薑被問住了。

言佩不在乎官聲,不在乎官名,她隻知道錯了就得改。

就像一件破了洞的衣服,言佩想的是修補,田薑想的是遮掩,這便是兩人的不同之處。

都為國為民,但言佩,更純粹更無私,所以她才是禦史大夫。

梁夏輕歎,“禦史,是朕的眼睛,負責監管群臣。朕要看的更多看的更廣,才算視野清明。可田薑,你同季月明宛如兩隻手,正在蒙蔽朕的視線,你還敢說此舉是為國為民嗎?”

田薑垂下頭,彎了脊背。

梁夏看向季月明,季月明將沾著血的玉板從袖筒裡抽出來,雙手捧著微微往前,放在地麵上,放在梁夏腳邊。

她額頭磕在地板上,上身幾乎伏地,啞聲道:“皇上,老臣,願認罪。”

她們身為禦史,卻失去了初心。

本應為國,最後卻成了為禦史台。再大的禦史台,都應該隻是禦史台啊,本末倒置的道理,季月明在看見言佩兒倒下的那一瞬間,才陡然明白。

什麼才是為國,什麼才是大義。

光從群臣身上拂過,籠罩整個皇宮,整個大梁。

天亮了。

這是梁夏上朝以來,時間最久的一次朝會。

梁夏雙手搭在身後,抬眸朝眾臣看過去,文氣白淨的一張臉,雖是青澀模樣,卻已經讓人不敢直視。

十六歲的她,如今的威嚴已經遠遠超過了先皇。

她就像頭頂的這片天光一般,從行宮至皇宮,慢慢籠罩著整個大梁。

“禦史大夫言佩,降為禦史中丞,暫代禦史大夫之職。”

“禦史田薑貶至嶺南,任九品縣令。禦史季月明,謀殺大臣,押入大牢。”

“自今日起,眾禦史依舊擔任監督群臣之職,隻廢除‘疑罪從有’之權。”

“馮阮一案照例著三司查明,期限,一個月。”

眾臣,“是!”

今日早朝,馮相跟禦史台兩敗俱傷。

李錢拂塵搭在小臂上,站在梁夏身後,抽空看了眼任務進度條;

[任務二:讓梁夏順利掌權。]

[任務進度:百分之九十。]

九十?!

馮阮還沒定罪,就已經九十了?這不過短短一個朝會,任務險些直接完成。

李錢看向梁夏,連連感慨,好一招“狗咬狗”啊。

怪不得早朝前大夏就說今日成敗要看言佩。

她果真算的準。

梁夏卻皺眉,“事情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李錢疑惑,心道你都掌權百分之九十了,還不對勁?

禦史台被削,馮相被停職,如今權力集中在梁夏手中又被她分散給六部,所以哪裡還不對勁?

“馮阮。”

梁夏想了想,“抽空要見見小艾草了。”

一些事情,得問問她。

李錢,“帶太君後嗎?”

提起沈君牧,梁夏斂去一身威嚴,聲音都輕了很多,毫不猶豫,“帶。”

得讓沈君牧知道,跟著她有瓜子磕有熱鬨看,比待在連花都沒有的將軍府好多了。

李錢笑了一下,隻是嘴角笑意還沒揚起,餘光就掃見地上的血跡,他心裡有些不忍,問,“那言大人那裡呢?”

按太醫的說法,言大人凶多吉少。

梁夏眨巴眼睛,同李錢說,“你聽說過周小神醫嗎?”

那自然聽說過啊!

李錢道:“隻是沒人知道他在哪兒。”

“言佩知道。”

梁夏留下這麼一句話,彆的不肯再提,不管李錢怎麼問都不說。

她總不能告訴李錢,她是以前夢見的吧。

早朝散會,馮阮被禦林軍送回馮府,往日威風的右相府邸,今日被禦林軍團團圍住,隻許進不許出。

馮阮對於這事倒是看得挺開,還勸王氏,“多吃些愛吃的,你嘗嘗這個,看能不能嘗出味道?”

都到這一步了,王氏哪裡還有心思吃早飯。

他坐在桌邊,沒有半分食欲,隻覺得就是山珍海味放進嘴裡都味同嚼蠟,他平時愛吃一口湯包,今日卻覺得那包子沒味。

“我之前還勸你收斂一些,你不聽。”王氏放下筷子,眉頭緊皺。

他不知道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外麵的禦林軍卻不是假的,馮阮如今停職在家也不是假的,總歸是出事了。

馮阮看著王氏,他臉上氣色如常,甚至自己都沒感覺到自己的變化。

“夫郎?”馮阮輕聲喊。

兩人離這麼近,王氏都沒聽見馮阮的聲音,還在擔心馮府的現狀,“現在可怎麼辦。”

王氏有些分不清心裡的這份擔心到底是擔心馮阮保不住右相之位,還是怕馮阮因此丟了性命。

可王氏覺得自己從馮阮身上索取的唯有名分跟權勢而已,他根本不愛馮阮,但這會兒為何心臟陣陣發緊,一聽說馮阮被查,整個人便不受控製的擔憂起來。

他掩飾性的重新拿起筷子,夾了個湯包輕輕咬一口。

依舊沒有味道,根本吃不下去。

王氏放下筷子,敷衍地同馮阮說了一聲,便去陪豬兒子了,隻留馮阮身著日常衣服,坐在飯桌邊。

王氏走後,她伸手將王氏位子上的小碗端過來,熟稔地將他沒吃完的湯包吃掉。

不能浪費糧食啊。

馮府說是家大業大,馮阮說是位高權重,可早飯桌上不過兩籠包子一碟鹹菜配兩碗清粥罷了。

饒是尋常四品的官員,吃的都要比她豐盛。

“將府裡值錢物件從密道送走變賣,賣了的銀錢跟以往一樣,以‘王馮’的名字捐贈出去,或布粥或賑災,都行。”

紅掌低頭應,“是。”

他抿了下唇,猶豫很久,還是攥著指尖輕聲問,“主子,主君是不是,也聽不見了啊……”

從視覺,到味覺,剛才已經是聽覺了。

馮阮沒應,隻垂眸慢慢將桌上的剩飯儘數吃完。

她胖是有原因的,一個人吃兩個人的飯,怎麼能不胖呢。

馮阮不說,可紅掌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他默默紅了眼睛,臉在肩頭衣服上蹭了一下,低頭下去辦事。

一個月的時間,馮阮笑了下,她穿梭這麼多朝代跟時空,扮演了無數的奸佞之臣,來來回回的被查辦處死。

那些掌權者恨不得對她除之而後快,早上定罪,三日後便直接抄家。

這次倒是有些不同,跟那些皇上比起來,梁夏竟然是給她留的期限最久的。

足足一個月時間,夠她好好善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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