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 / 2)

尚公主 伊人睽睽 19944 字 4個月前

第56章

晉王妃來避暑山莊,向皇帝請安,皇帝並沒有見她。之後晉王妃便匆匆來見暮晚搖,畢竟這才是她這次來的目的。

暮晚搖華裳端正,接見了晉王妃。

晉王妃拿著春華兄長給的賣身契,要見春華。

二人坐在正廳中喝茶,暮晚搖聞言隻是挑了下眉,壓根沒有起身的意思。

她笑吟吟:“我的侍女正生著病,不太方便見客。”

她特意將“我的”兩個字咬得特彆清楚。

晉王妃自然懂。

王妃有些怵這位公主,卻還是積極執行自家夫君給自己安排的任務:“我知道六妹妹對自己的侍女分外看中,對這個春華最好,連奴籍都給對方脫了。但是妹妹是一片好心,卻不知道春華脫了奴籍,她的去留,自然是她家中兄長說了算。”

晉王妃道:“她兄長將她送給你五哥,這禮法上是十分合適的。反而妹妹你現在阻攔,反而不是很合適。”

暮晚搖揚眸,看著這位王妃,似笑非笑道:“我是不太懂嫂嫂為什麼這般儘心幫五哥要人。難道嫂嫂真的就那般賢惠,真的那般喜歡往五哥房中送女人?我這邊既然不願意,嫂嫂若是聰明的話,應該隨我一同拖著才是。”

晉王妃目光微微躲閃。

她怔了一下,苦澀道:“我們王府的事,哪有六妹妹你一個人住著舒心?總之,既然我們晉王喜歡,這位春華娘子,我是一定要帶走的。”

暮晚搖“砰”地將茶盞一放,揚下巴:“我若是不放人,難道五嫂還要跟我動手不成?”

晉王妃:“你!”

她站起來,苦口婆心:“你何必呢?那些男人們的事,讓他們去忙好了。不過是一個侍女……”

暮晚搖不耐:“嫂嫂也說了不過是一個侍女,何必要因為一個侍女跟我過不去?”

晉王妃脫口而出:“我有她的賣身契呢!”

暮晚搖眉目如雪,針鋒相對:“好笑!我還是她的主子呢!”

晉王妃:“按照律法,她現在的主子應該是你五哥才是……”

暮晚搖:“難道我們皇家就隻有律法麼?沒有一點兄妹血親之情麼?我不過要留一個侍女,五哥他還不情願了?這是什麼道理?父皇如今就在這山莊中,我倒想去父皇麵前和嫂嫂你理論一番!”

晉王妃連忙:“彆彆彆!”

她一個做人兒媳的,怎麼可能在皇帝麵前比得上公主的麵子?

但是這又是晉王交代下來的……晉王妃愁苦之時,看到廳外有人影晃。

暮晚搖也看到了。

不隻是晉王妃的侍女在外麵著急,暮晚搖這邊的侍女也在著急。

暮晚搖和晉王妃對視一眼,各自吩咐自己侍女進來。

侍女貼著暮晚搖的耳不安地說了幾句話,暮晚搖臉色驀地沉冷,而對麵的晉王妃已經高聲:“這是怎麼回事?那個逼迫春華兄長、搶占人房

舍良田的,是妹妹你的人?妹妹你這是賊喊捉人麼?”

暮晚搖冷笑。

侍女在她耳邊說的,正是那占人房舍良田的地方豪強,不是其他人。那家人姓鄭,以前是作為先後的陪嫁跟來長安的。這麼多年下來,就算陪嫁都發展成一方地方豪強了。

先後死後,李氏又退回了金陵,在長安不再留有勢力,那鄭氏豪強舊主已去,現在他們效忠的人,自然變成了暮晚搖。

暮晚搖麵上不顯,心裡也是一咯噔,不知道這是怎麼和自己扯上了關係。效忠她的人多了,她哪裡一個個分辨的清?但是這一次效忠她的人,反而折騰到了春華身上,還間接把春華的賣身契送給了晉王……

暮晚搖麵上放軟,說:“既然是自家人,那我吩咐一聲,兩邊都是誤會。嫂嫂也不要著急,一切都說開了,春華的去留,五哥自然應該給我一個麵子。”

晉王妃驚疑不定,卻也點了點頭:“那我要先看一看春華。”

暮晚搖皺眉,怕晉王妃看出春華是在安胎,當即毫不留情地拒絕,讓晉王妃大惱。

晉王妃原本覺得丹陽公主在一眾皇室中,算是給自己麵子的。但是現在看來,丹陽公主也是瞧不起自己這個繼室,一點麵子不給自己。

晉王妃憤憤不平地離去,聲稱自己要住在避暑山莊,直接在這裡等消息。

晉王妃一走,暮晚搖就吩咐讓自己的幾位幕僚親自走一趟,讓那個姓鄭的豪強去安撫春華兄長一家,也鬨清楚到底為什麼要搶占人房田。若是處理得好此事,直接讓鄭氏哄騙春華兄長把賣身契拿回來最好。

春華的兄長就是一個浪蕩子,撒潑這種事,應該做的慣。

把這件事的影響力降低,然後不能讓晉王妃知道春華已懷孕的事……晉王府太缺一個孩子了,暮晚搖不想春華因為孩子的原因,入了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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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涼亭,華燈幽若。

宮帳下,皇帝身上蓋著一層薄錦褥子,正閉目睡在榻上。涼亭外四麵有湖,錦鯉跳水,荷花芬芳。

此處格外幽靜。

一位躬身而入的內宦進了宮帳內,俯身到閉目的皇帝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皇帝似笑了一聲。

他睜開眼。

龍目沉沉,看著夜色,慢悠悠道:“如此說來,搖搖是替那個侍女保住了胎兒。而再看如今這搖搖死命不讓晉王妃見那個侍女的架勢,大約那個侍女的孩子,是晉王的。”

他若有

所思:“搖搖竟然不想讓自己的侍女進晉王府啊。”

內宦道:“六公主本就不與晉王多往來,是晉王妃總喜歡找六公主的。”

皇帝道:“畢竟是金陵李氏嘛。當年多風光,現在不在長安了,然而朕都隻能暫且將他們逼回金陵而已。朕若要鏟除李氏,北方還好,南方的世家,朕恐怕就要失心了……搖搖的存在,還是很重要的。”

他默了一下。

道:“就是太重要了。”</所以有時候才覺得,幼女留在烏蠻才是最好的。

暮晚搖若是留在烏蠻,李氏不能借助暮晚搖一點點重新滲入北方,北方的世家也不能和南方聯手……世家們勢力這般切割著,再有寒門入世,如此這般,皇權才能高枕無憂啊。

皇帝現在雖然不理政,但顯然天下局勢,儘在他掌控中。

皇帝微低頭,說:“其實那個侍女入了晉王府,也好。”

內宦心裡一咯噔。

心想皇帝的意思,是想讓丹陽公主和太子分心麼?為了不讓太子得到李氏的助力?

內宦悄聲:“陛下若是想,可以讓人悄悄給晉王妃露個底,讓晉王妃知道那個侍女懷孕的事。晉王太需要一個孩子了……晉王妃若是知道那個侍女懷孕,會不顧一切地要帶走那個侍女。

“畢竟晉王沒有孩子,實在有些可憐。”

皇帝哂笑。

皇帝說:“朕懶得動手,懶得管他們這些小孩子的事。

“你看著吧,這件事,沒這麼簡單。你我且看他們會如何使手段,把這件事鬨出個結果來。”

皇帝望著幽若安靜的湖水,湖水無波,湖水下麵的波瀾,卻從未有一日停止。

良久,皇帝緩緩說:“成安,你說這天下做皇帝的人,是仁心最重要,還是野心最重要,或者背後勢力最重要,焉或者手段最重要?你說這天下,要成為一個皇帝,到底怎樣才是最合適的?”

名叫成安的內宦小聲說自己不知道。

皇帝疲憊道:“你隨便說說吧。”

內宦想了想:“也許隻有背後勢力強大,才能坐穩龍座。”

皇帝淡聲:“那也會受背後勢力的牽製啊。怎麼坐上的皇帝寶座,必然會怎麼失去。”

內宦:“那便需要有禦下的強力手段。”

皇帝:“禦下強狠無情,隻會讓人怕自己。時間久了,閉目塞聽,沒人敢告訴你天下真正的樣子了。你掌管著朝臣,卻看不到百姓。”

內宦為難:“那便是仁心最重要吧。愛民之心最重要,隻有愛民,才會對天下有共情博愛之心。”

皇帝道:“恐怕隻有仁心沒有手段,最後也不過為奸臣把持朝政。”

內宦額上滲汗,實在說不出來了。

到最後,他隻能苦笑:“所以還是陛下您最厲害。您已三年不理朝政,這天下……卻依然掌控在您手中,什麼也瞞不過陛下。”

皇帝哂。

他說:“然而我老

了。”

成安心中不舒服,戚戚喚了聲“陛下”,已不忍心多說。他跟隨陛下幾十年,而今自己都老鬢斑白,更何況陛下呢?若是先後在還好一些……可是現在,陛下真的是孤家寡人。

皇帝也默然,不再和內宦討論這些。

皇帝閉上了眼,重新睡了過去。

內宦為皇帝蓋上被褥,聽到睡夢中,皇帝模糊地說了一句:“阿暖,我沒有殺二郎。”

成安一怔,低頭俯看皇帝瘦

削疲憊麵孔,目中含淚,默默退了下去。陛下心魔已成疾,無藥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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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妃日日去煩暮晚搖,目的就是要見春華一麵。

暮晚搖也怕自己態度太堅決,讓晉王妃生了疑心,便讓春華稍微收拾一下,見了晉王妃一麵。

春華在病床上,容顏有些枯損,讓晉王妃嚇了一跳,覺得和當初自己見到的那個美人完全不同了。

但是晉王妃也因此略微滿意,若是春華容貌太盛,對她自己也是一個威脅。

晉王妃得寸進尺,見了春華後,晉王妃就想讓自己帶來的醫工給春華診脈,看看到底是什麼病,怎麼養得這麼憔悴。

春華駭然,死活不肯,唯恐自己懷孕的事被晉王妃發現。

晉王妃正逼迫著春華,暮晚搖從外推門而入,說:“這裡有專門伺候父皇的奉禦醫在,嫂嫂你班門弄斧乾什麼?”

晉王妃被暮晚搖不留情麵的麵說得麵紅耳赤。

晉王妃隻道:“是我們殿下聽說春華娘子病了,關心之下才……”

暮晚搖:“這裡有奉禦醫在,不用操心。”

暮晚搖臉色冰冷,說完就往屋外走。晉王妃隻好跟著她一同出去,於是舊話重提,說起春華的去留問題。

屋中,春華心焦無比。

她最恨自己無能,如今成了公主的拖累。

不管她是想落胎,還是她不想進晉王府……她都是不想成為公主的拖累啊。公主已經很不容易了,公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裡,怎能被她耽誤呢?

春華心中煎熬,既想念劉文吉,不知他如今在做什麼,又恨自己懷孕,卻因為怕再也無法懷胎,而不忍心打胎……她太過為難,左右都覺得是一條死路。

公主如今為她兜著,也不過是護著她,不忍心她和自己的情郎分離。然而……她焉能忍心看公主因為她而受到晉王威脅?

畢竟……那也是一個王。

公主身為女子,天生就比王低一頭。

春華顫顫從床上起身,扶著牆,一點點走到門口,去偷聽外麵暮晚搖和晉王妃爭吵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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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和晉王妃幾日來日日因為春華的去留而爭執。

晉王妃有賣身契,她占著理;然而暮晚搖性格強硬不放人,晉王妃根本沒辦法。

何況現在又多了一個關係,說那個逼迫春華兄長一家送出房田的人,是效忠公主的豪強。

晉王妃也是著急,怕對方

認了錯,那春華兄長沒臉沒皮地過來討要賣身契,再有暮晚搖推波助瀾……自己搶不走春華。

搶不走春華,會影響晉王妃和晉王的關係。

今日眼看著又是爭不過暮晚搖,吵不出結果,晉王妃心煩意亂,已經打算走了,卻突然,晉王府的一個衛士闖了進來。

那衛士不顧公主還在,直接高聲向王妃稟報:“王妃,不好了!我們殿下被人射中了大腿,倒下去了。”

晉王妃驚,臉嚇得白了

那個衛士快速地看了旁邊的丹陽公主一眼,眼神很奇怪。

暮晚搖忽得站起,眼皮直跳,有不好預感。

果然那個衛士快速道:“是那姓鄭的一個武夫,站在角樓上,射中了我們殿下。我們殿下本來隻是去見春華娘子的兄長,那姓鄭的卻也在。姓鄭的不知道這邊是我們殿下,從二層樓上一箭射下來,射中了殿下大腿。”

暮晚搖頓時驚怒:“胡說!”

她唇開始顫抖:“我已讓幕僚去了解情況……”

說話間,她這邊的人也來通報了。

一個衛士氣憤道:“殿下,那家姓鄭的起初不認得您派去的幕僚,因那幾個幕僚沒有拿信物,隻說是公主府上的人,對方不承認。咱們幾位郎君都被打了出來……後來他們認出來了,才把人請進去。可是那個姓鄭的射中了晉王,害怕不已,來問殿下怎麼辦。”

那衛士厲聲:“鄭家這一次搶占良田房舍,是因為戶部要收租,他們要從民間征稅征錢!他們是為了太子!”

晉王妃冷笑:“原來如此。看來確實是聽令於公主殿下了。暮晚搖,你當真不知此事麼?”

暮晚搖睫毛顫抖。

她半晌道:“我是知道的,我應當是知道的……豪強有錢無權,隻能依附世家和皇室。鄭家是我給狀的膽子,隻是我隻知道豪強去收租,我並不知道背後這麼多事……”

晉王妃:“但正是他們有你壯膽,才傷了你五哥!”

暮晚搖頭暈了那麼一下,向後退了兩步。

晉王妃怒火中燒:“暮晚搖!你太過分了!我要去向陛下告狀!那姓鄭的是你母後留給你的人,你管不好人,現在還把你五哥給傷了。你五哥隻是想要一個侍女,你就這般過分。”

暮晚搖張口,卻又忽的收住話,覺得這一切都太奇怪了……太巧合了。

好似背後有一隻手在推著這一切。

要她和晉王決裂,要她和晉王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