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方知許打著哈欠, 睡眼惺忪地走進病房。
這兩天他們輪換熬夜守著宋可,誰都沒休息好,幸好昨晚人已經清醒過來, 體征也恢複平穩。
術後查房是主刀醫生的職責所在, 哪怕如今落魄了,方知許的習慣還是沒丟, 結果他張著嘴巴哈欠打到一半, 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嚨裡——病床上隻剩個小鼓包,他的病人不見了!
方知許快走幾步, 一把掀開被子,徐星毛茸茸的腦袋露了出來,睡得那叫一個香甜酣然, 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 還在吧唧嘴巴, 口水把枕頭都浸濕了。
方知許怒從心頭起,毫不客氣的毛栗子敲他腦殼上:“還睡覺呢!你姐姐都跑了!”
徐星閉著眼睛“啊啊”地坐起來, 好半天才醒過神,小手茫然地摸著身邊床單:“……跑?姐姐?我姐姐呢!”
他這麼大一個姐姐, 怎麼說不見就不見啦!
徐星明明在守夜的,結果因為太困了,一不小心就睡過去, 夢裡有人輕輕抱起他,還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徐星仿佛陷進柔軟的雲朵裡,忍不住像條毛毛蟲一樣卷了卷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然後……然後他就沒意識了。
方知許環顧一圈, 好家夥,還帶走了吊瓶和營養液,連藥盒都沒落下。
生生給他氣笑了。
真不知道宋可算不算聽話,要說聽話,剛睜開眼睛人就跑了,算哪門子重症病人?要說不聽話,醫囑倒是記得牢牢的,該吃的藥一樣沒忘。
方知許搖了搖頭,怪他自作多情,大清晨的瞎折騰,早起的困意又湧上來:“得,你們找去吧。”
“你乾嘛去?”徐星拽住他的衣角。
“睡覺。”方知許理直氣壯地回答,眯著困頓的眼睛往旁邊沙發一躺,秒入睡。
徐星:“……”
太過分了,出這麼大的事,竟然留他一個小孩子獨自麵對?
幾分鐘後,被徐星苦著臉挨個通知的莊青硯、林優優和素察到病房集合。
“我剛去曼佐尼街看了,人不在。”素察說。
“那再去遠點的地方找找吧,她剛醒,還受那麼重的傷,應該走不遠。”林優優擔憂道。
“我也要去!”徐星覺得是自己弄丟了宋可,拚命舉起小手,要求參與“找姐姐”活動。
“啊呼……”沙發上的方知許翻了個身,完全沒被他們的說話聲影響。
莊青硯摸了摸早已涼透的另外半邊床單,輕聲說:“不用找了,我知道她去哪了。”
*
弗拉拉公共陵園。
這裡人跡罕至,安葬的都是些沒有家人,沒有來曆,無名無姓的死者,AI巡邏隊每天都在大街小巷巡查,一旦清理的屍體超過時限無人認領,就會被統一歸置到此處。
兩天前死亡的屍體已經火化成灰,裝在小小的匣子裡,前方的光屏有簡短的墓誌銘。
“這裡安眠著無名的旅人,葬於新曆46年12月24日。”
純白的馬蹄蓮被一雙纖細的手放到光屏旁邊,匣子上除雜物以外,還堆了幾枚肩章,昭示死者的身份,宋可挑出其中屬於十一支隊的七枚,擦拭乾淨表麵,收進口袋。
莊青硯找到她的時候,宋可正坐在高台上,安靜地凝視眼前的墓地。
十二月的風吹動她的發絲,而她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沉靜。
“心臟剛縫好,你就敢偷偷跑出來?小心再壞一次,方知許不一定會出手。”
“噓,”宋可朝他比了個輕聲的手勢,“不要告狀,一會就,回去。”
莊青硯莞爾,哪用得著他來告狀,徐星這個小喇叭一喊,所有人都知道了。
宋可將散落的頭發彆在耳後,說話的聲音低低的:“總覺得,這段時間,死了好多人,很突然。”
她低頭望向自己掌心,藍色光團格外暗淡,嘗試凝聚異能,“噗噗”閃爍幾下又熄滅,精神力受損嚴重,需要時間緩慢恢複:“我救不了,前田究,也救不了,吳覺敏。”
空有強大的異能,身邊的人卻接二連地死去,宋可第一次感受到力不從心。
“……誰都救不了。”
事情的經過莊青硯已經知道了,宋可清醒後就如實告訴他們。
銀白色的輪椅停在宋可旁邊,莊青硯和她一同看向那塊小小的光屏。
“沒人要求你當救世主,你也沒有義務救所有人。”
“吳覺敏的死,其實算不上突然。”
“你也說了,那位真田信正和龐克是通過空間裂縫傳送過來的,連‘血腥獵殺者’都出動,說明他們早就盯上這裡,有備而來。”
宋可皺起眉頭,慢慢思考:“有備而來……難道,謝寧玉,被追蹤了?”
“不是謝寧玉,”莊青硯緩緩搖頭,“是吳覺敏。”
“謝寧玉要是有問題,早在逃往邇葭的路上就會被追殺,既然他能一路平安到達弗拉拉,至少證明,在這之前,他並沒有引起聯盟的注意。”
莊青硯冷靜分析:“問題出在吳覺敏身上,他接的任務,可是真正的燙手山芋,背後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他,想借他的手,或搶走功勞,或除掉心腹之患,”
“畢竟,人人都想謝斫死。”莊青硯歎息。
因為牽扯到密鑰,所以吳覺敏的每一步都凶險無比,如同踩在鋼絲上。
而當他找到疑似密鑰謝寧玉,就是鋼絲斷裂的時刻。
宋可沉默一瞬,很快指出莊青硯話裡的錯誤:“不是,人人。”
她回想起那天在屋頂上看到的一切:“吳覺敏,沒有打算殺謝寧玉,而是要押回去,交給那位,謝嵐,謝將軍親自處置。”
莊青硯微微怔神,再開口時聲音很淡:“是麼?但從結果看,沒什麼區彆。”
人死燈滅,關於吳覺敏的事情已經無法求證,現在再說什麼都是無用。
宋可最後看了眼沉眠的匣子,和莊青硯一同往外走。
“林優優和素察,你打算怎麼處理?”
“處理什麼?”
“你的心臟可以自動愈合,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莊青硯語氣嚴肅。
“不管因為什麼原因,碎成那樣的心臟都能恢複,這件事會給你帶來極大的麻煩。”
“方知許被咬卻沒變異,已經足夠引起軒然大波,而你的情況一旦暴露出去,你知道會有多少狂熱的科研瘋子想把你送進實驗室解剖,研究透徹你的每一組細胞基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