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澄澄(2 / 2)

掌上飛花 多梨 8097 字 3個月前

方清芷走過去的時候,恰好瞧見蘇儷俏正打算喂孩子咖啡——那麼小的孩子,怎能喝這些東西,方清芷眼皮一跳,急急阻止。

蘇儷俏淡淡:“她爸爸都不要她了,你還管這個可憐孩子做什麼。”

方清芷說:“無論她父親怎樣想,孩子總是無辜的。”

蘇儷俏譏諷一笑,她嫋嫋婷婷地折過身,上下看方清芷:“你如今還小,自然不懂,誰年輕的時候不坐一飛衝天變鳳凰的夢?我和你一樣,不過我勸你,你若是真想一輩子榮華富貴,而不是像其他幾個淪落到賣肉……”

她收聲,看方清芷,意味不明:“就早些給陳修澤多生幾個孩子,鞏固你的地位吧。不過孩子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就像我,有孩子又如何,她父親不要她。”

方清芷說:“聽說孟先生去得突然,請您節哀。”

蘇儷俏說:“我知他活不久,你以為陳修澤就能安安穩穩地壽終正寢?冤有頭債有主,天道輪回好報應。他當初如何逼死孟久歌,以後就有新人如何逼死他。我就睜開眼好好看著,看你們這一屋子人……”

後麵的話沒說完,阿賢急急將蘇儷俏拉開了。

他又對方清芷低聲解釋,說自從孟久歌去世後,蘇儷俏精神便有些不正常了,她肚子裡那個孩子也是。蘇儷俏生孩子時難產,花了好大力氣,這女兒大約是大腦缺氧,生下來後便有些呆呆的,到如今了,隻會幾個簡單的字詞。

“無論她說什麼,您都不要信,”阿賢懇切地對方清芷說,“大哥仁慈,年年都照拂著她,她自己貪心不足,四處詆毀大哥名聲。”

方清芷說:“修澤同我說過,不要緊,我都知道。”

她不會全信蘇儷俏的話,也仔細看過了,那個小女孩臉型、眼睛同嘴巴的確很像孟久歌,全無陳修澤的影子。更何況,陳修澤也無道理會做出這種事,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卻也不至於這般下作。

方清芷所憂慮的事情,唯獨一點。

在陳修澤身邊久了,她如何保證自己不會成為下一個“蘇儷俏”?

蘇儷俏如今的思想,她聽起來的確陳舊迂腐。如今的方清芷自然不屑於什麼依附孩子來綁定男人獲得榮華富貴,但她身在其中,錦衣玉食裡泡久了,難免不會動容,不會成為此等思想的附庸。

她也是人,人都有劣根性。

方清芷不會自信到以為自己也能戰勝人性。

如今陳修澤愛她,對她有興趣,所以待她極好——可天底下哪個人初初步入愛河時不是對對方殷勤又體貼?難道這就能證明今後他也會一如既往地對待她?

倘若陳修澤不是陳修澤,方清芷也不會如此顧慮,不愛了,大不了一拍兩散,各自歡喜,和平分手。隻他不是尋常人,如今香港雖已廢除納妾製度,但打破這個例子去迎娶二房、三房的也有。以方清芷如今對陳修澤的了解,就算陳修澤移情彆戀,也難以放走她這個老“情人”。今時今日的方清芷,經過幾番爭吵,已經不再寄希望於陳修澤失去興趣後會放她走,他是那種就算玩厭了也會強行捆著她的家夥。富貴銷金窟,漸漸磨人骨。方清芷隻希望自己不要再步蘇儷俏的後塵。

拿鐐銬將她捆起。

陳修澤一定能做出這種事。

往後三月,方清芷沒有再提搬出的事情,陳修澤也沒有再提枕下刀的事情。

陳修澤私下中同陸廷鎮見了幾次,二人誌同道合,利益又一致——英國鬼佬撤離後的市場,太大,一個人勢必啃不下,需要聯手。不過陸廷鎮瞧著也有些愁悶,陳修澤大約聽了些,知道陸廷鎮在為他那個“小侄女”所困。

對方企圖去大陸,還是被陸廷鎮夜晚裡揪回去的,為此還出動了澳門警察。陣仗的確大,就算再怎麼掩蓋,也有風聲透出。

陳修澤聽了便算過。

他不在意對方和小侄女的這段事,且不說沒有血緣關係,就算陸廷鎮和自己親妹,親侄女做這事,仍舊不會乾擾兩人的合作。

利益至上。

陳修澤隻看重能得到多少東西。

會晤結束後,陳修澤讓司機開車,去蘇儷俏那邊。

他來得匆忙,蘇儷俏正在用奶瓶喂孩子喝奶粉。其實她跟著孟久歌那幾年,身體早就壞得不成樣子,隻能用奶粉和牛乳來喂孩子。陳修澤來的時候,孩子剛喝下去,哭鬨不休,打著嗝。

陳修澤拄著手杖,站在客廳中,讓人把孩子抱走。

蘇儷俏尖叫一聲,撲過來要搶孩子——她哪裡有什麼力氣,隻看著陳修澤讓人把孩子抱出去,她淚水漣漣,問陳修澤:“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倒是想問問你,”陳修澤平和地說,“誰允許你去見清芷?”

蘇儷俏跪在地上,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孩子被抱走,崩潰到揪頭發,不說話,隻哭。

陳修澤轉臉,看向她旁邊那個保鏢。

“算起來,你是我養父的太太,我應該也叫你一聲師母,”陳修澤說,“我也體諒你是個女人,年紀輕,養姘頭的確也不算什麼。這些年來,看在養父和孩子的麵子上,我對你的事,也的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修澤手持手杖,一記砍到蘇儷俏保鏢膝蓋,隻聽骨頭碎裂聲,對方慘叫一聲,直挺挺跪在地上。

蘇儷俏俯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阿忠——!”

保鏢痛到不能出聲,陳修澤走過去,踩在他手掌上,麵無表情地碾磨,冷靜聽他叫喊。

蘇儷俏要去扒陳修澤腿,心疼地看著被陳修澤碾斷指骨的情人,又被人急急架開。

“既然被蘇夫人看中了,你就好好地當她契弟,”在保鏢痛到喘不過氣時,陳修澤終於移開腳,他對腳下的人說,“你那些泔水般的腦子,隻用在床上即可,彆攛掇著蘇夫人乾蠢事。”

蘇儷俏淚痕漣漣,慘痛問:“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這樣的人不適合教育養父唯一的女兒,”陳修澤說,“我已經找好繼續照顧她的人,今後,隻要你不生事,每周,她都會在你這裡住兩天。”

“彆再讓我聽到你去嚇唬清芷,”陳修澤平淡開口,“否則,你這輩子都彆想再見到你女兒。”

……

陳修澤拄著手杖,緩慢離開蘇儷俏的家,孩子已經被抱走上了另一輛車,司機替他打開車門,而陳修澤沒有上車,抬頭望了望太陽。

今日陽光燦爛,金澄澄的一片,很像那天——

像小清芷獨自來他攤位上吃麵的那天。

也像,陳修澤第一次見到長大後的清芷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