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1 / 2)

靈燈高懸、滿院結彩,眼看入駐問天殿的日子快到了,封都的眾人有種無形的默契,這幾日找柳素算卦的人逐漸少了起來。

無卦可算,柳素便放了假。她本應是趁這個時間好好休息,葉川卻沒想一大早就在門口看見了柳素。

“師姑?”他一愣,想不明白大清早柳素不休息怎麼站在門口吹冷風。

難不成是出了什麼大事?

葉川正要問出口,卻見柳素從懷裡拿出一塊玉簡。

“有事想跟你說。”她道,神色認真,一看便是有要緊事要談。

葉川正色,忙道:“師姑請。”

雕花木門一開一合,葉川倒了杯熱茶給柳素。

撲鼻而來的茶香,柳素接過卻未喝,反倒是將手中玉簡遞給葉川,這才開口道:“是邪尊之事,前幾日我做了一夢……”

是夢不是卦!

原本準確度十分的話,便因著這一字之差成了五分,讓事情的可信度變得撲朔迷離起來,至少在柳素看來是這樣。但於葉川卻不然,哪怕是夢,那也是柳師姑的夢!

他凝神斂眉,打起十二分精神,聽得頗為認真。

柳素緩緩開口,許是因她身份的緣故,哪怕字句輕緩也讓人心中一凝。

茶霧如柱,嫋嫋升起,又緩緩消散。葉川一路從柳素夢中邪尊的陰謀,聽到對方因這夢生出的應對之策。直到兩人話畢,葉川依舊久久不能回神。他端起茶盞正要輕抿一口,卻被冰涼的觸感驚得瞬間回神,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天光大亮,竟是快到了每日議事的時辰。而柳素,也早已在他晃神沉思之際告辭離去。

放下手中茶盞,葉川將桌上的玉簡拾起複又查看了一遍。先不論那夢是真是假,這應對之策——

“與耗損的人力、財力相比,私以為人命更為貴重。”

他想起柳素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眸光浮動,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統領。”

門外響起熟悉的男聲。葉川這才驚覺謝玄景已到了門口,少年眼神清冷,神色自然的掃過桌上的玉簡,又落在屋內的男人身上。

“統領。”謝南懷道。

葉川起身,不動聲色的將玉簡收起,這才道:“進來吧。”

柳師姑特地提醒過他,此事暫時不要聲張。

……

將玉簡交給葉川,柳素心裡這才算落下一塊石頭。那玉簡上寫的不是彆的,乃是她想起書中一個重要劇情點後擬出的應對之策。

而她之所以會用做夢當借口,也不是故作玄虛。一則是她對原書劇情記得不甚清楚,就這個劇情點,還是那日聽聞東城主的屍身被人發現,她一時求生欲爆棚,連著幾晚夢魘不斷才想起來的。

二則是現在劇情線崩壞,雖說很多事情依舊如原書一樣發生,但時間線和具體細節壓根對不上。這也導致柳素對未來發生的事不敢十分肯定,要不是未來那事的影響太大,她也不會貿然來找葉川。

鯤靈境水禍……

想起這件事,柳素就想敲開自己的腦袋。難怪自從邪尊出現後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原來竟是自己把這件最重要的大事忘了。

猶記得就是這場水禍,讓無數修士無知無覺溺死在鯤靈境中,也讓後期身為尊者的原書男主修真界救世主的地位愈發穩固。

講真,這邪尊不會是在醞釀最後這個大招吧?

鯤靈境沒有實地,乃是一個可移動又看不見的虛鏡。一旦開啟,可以讓人墜入現實和虛幻的交界而不自知。簡直讓人防無可防,這樣的大殺器要真的被邪尊利用起來……

“師姑。”

“柳師姑。”

“師姑早。”

“……”

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打斷了柳素飄散的思緒。她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杞人憂天,應對的法子她已經給葉川了,真要準備起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總不至於這麼倒黴,恰巧這幾日邪尊就動手吧?

心下稍安,柳素準備回去補個回籠覺。這幾日她每日都掐著點吃假死丹,也隻有這樣才能減少做夢的頻率,此時瞌睡一來,便沒有精神再耽擱。

柳素沒想到自己會睡過頭,等她醒來時謝南懷早已在門外等她。

暖陽輕風、枝頭綠芽,少年一身長衫身姿如鬆。

你來了,我有些困便多睡了會。

“無妨。”謝南懷道。

歲月靜好,少年少女樹下低語,誰也沒有打破此刻的寧靜。

但輕風湧動,誰能想到翌日便是大雨傾盆。

……

下雨了。

誰也沒想到柳素入駐問天殿的當日,會迎來封都的第一場春雨。葉川作為此次儀式的負責人,當即便用法器築了個防雨罩。巨大的防雨罩罩在問天殿的上空,雨水滴落,打在防雨罩上發出滴答滴答的渾聲。

大喜的日子,偏這天氣讓人覺得黏膩焦灼起來。

葉川作為主事人上台,麵含微笑:“天降甘霖,澤被蒼生,大喜!”

字字吉利,這樣的話似真的驅散了雨水帶來的黏膩感,連那滴滴答答的雨水聲都變得清脆起來。

大殿外,柳素坐在高抬攆轎裡,攆轎四周早布置了防雨罩。細細密密的春雨,讓眼前的街景和人都變得模糊起來,隻有那雨中修士遮雨的各色法器落在眼裡異常清晰。

“下雨了。”她低聲呢喃,眉頭不自覺蹙在一起。

也是這時,殿內葉川的聲音順著雨聲模模糊糊的傳過來。

“天降甘霖,澤被蒼生,大喜!”

原本緊擰的眉緩緩鬆開,因這場驟然降臨的春雨而懸起的心也鬆懈下來。

應該是她想多了吧。

邪尊若是要動手,又怎麼會選在下雨天。鯤靈境可引水禍,下雨天搞事,這不是平白引人注意嗎?

邪族。

黑袍黑麵的男子看著麵前的虛鏡,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

開始了。

“起!”

“迎!”

殿內殿外兩道聲音一前一後響起。攆轎起,眾人迎,無數雙眼睛似聚光燈般落在柳素身上。她麵色沉靜,心中卻在打鼓。

來了,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靈力似光點般緩緩朝她身上聚集,無色無形,卻還是有修為高深的修士感知到這一靈力波動。

“怪哉!我怎麼感覺有靈力在往柳師姑身邊聚集?”

“之前便聽說柳師姑是半仙之體,修煉神速,從前我不信,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值了,值了,這一趟封都之行是真值了。”

“……”

抬轎的修士步履沉穩,柳素端坐在攆轎上,入目是眾人或崇敬或羨慕的眼神,耳旁則飄來高低起伏的誇讚聲。饒是她心淡如水,鹹魚到一定境界,如此境況下,也似被捧入雲端有些飄飄然起來。

同樣的誇讚聲透過虛鏡落入夏侯澊耳裡,卻讓他眼裡的諷刺擴大,他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的虛鏡。若是有人在這裡,便會注意到他的目光是聚集在那抬腳的幾名修士身上,嘴裡更是不停嘀咕著什麼。

“6……”

一萬!

抬轎、跨門,直到最後四名修士同時將腿邁入問天殿門落地時,一道無形的水波在地麵輕緩濺起。

成了!

“哈哈哈……”夏侯澊仰天長嘯,滿臉癲狂。

他等了這麼久終於成了!

早在操控那三位城主時,他便早早在三座城主府布下了鯤靈境,防的就是如今這種情況。那時他便想過,若有一日他的身份被識破,亦或者他將封都攪個天翻地覆時,勢必那三位城主的地位不穩。屆時城主府被人傾占,隻要一破萬人,便能達到鯤靈境的開啟條件!

原本,若那時妖獸群衝破封都也是能達到這個條件的,哪曾想憑空躥出柳素這個異類。

想到此,他又歎世事無常。真是敗也柳素,成也柳素。

問天殿。

誰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們已經踏入一張早已編織好的巨網裡。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頭頂是滴答的雨聲,腳下是輕濺的水紋,但在場的人卻無一注意到這一變化,他們隻是看著攆轎上的少女,暗自感歎——有此修士,真乃人族之福啊!

就連一向見慣了大場麵的離坤心裡也生出片刻激蕩:這便是他的師妹,乾門未來的希望!

白芨和景元、林獻源一行弟子站在離坤身側,也頗為感歎。

不愧是她的姐妹,厲害!就是……白芨掃過周圍密密麻麻觀禮的修士。

改建後的問天殿分為前院和後院。後院是柳素的私人居所和後花園,前院則是朝拜和舉行今日這種大儀式的廣場和長生殿。長生殿內供奉的是柳素的長生牌,這是封都眾人一致請願給柳素修建的。

偌大的廣場,可容萬人,白芨掐指一算,一個人頭哪怕隻收一塊靈石……失策啊失策,這麼盛大的觀禮儀式。要不要以後建議小柳柳每年也搞個周年慶之類的?

眾人思緒不一,柳素坐在攆轎上目不斜視,用微笑接受眾人的道賀。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在人群中一眼看見了那道身影。

他似乎是特地站在她視線所及之處。少年目光盈盈,沒有旁人的崇敬、羨慕,獨那雙眼裡裝滿了她。

也隻有她。

寥寥眾生,春雨為樂。

隔著人群,兩人對視。這一刻,謝南懷第一次覺得他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

她該站在陽光下,受世人膜拜。而不是和他躲在陰溝裡,糜爛在漫無天日的唾罵中。

但感慨這種東西,似乎就是用來打破的。

很快謝南懷便體會到什麼叫“近在咫尺卻不可及也”。

明明陰雨連綿,她所在之處卻好似籠著光,總是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哪怕儀式已成,她從台上走到台下,那些人的視線始終追隨著她,似在跟他比拚誰更炙熱。

而她站在離坤身側,與各門各派送賀禮的修士寒暄,全然不知此刻的她是多麼奪目。唯他卻似滄海一粟,逐漸被淹沒在茫茫人潮裡。

謝南懷又生出一絲懊悔來,他突然想:其實把她藏起來也不錯,那樣便可以獨享她的光芒。

可這想法才起,他便忍不住唾棄自己。這些陰暗齷齪的想法,早在那日她被淹沒在妖獸群時,便讓他生出無限悔意。

他知道,要想長長久久和她在一起,是需要背離黑暗的。

所以這想法隻是一閃而過,他眼裡便閃過一絲自嘲。

但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是滄海一粟,於柳素而言,他也是最特彆的那一粟。

不知道是不是戀愛中的人都有同一種能力,就在謝南懷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一瞬,即便因著和周圍人寒暄,柳素沒有再看他。但在少了那束與旁人不同的目光當即,她便很快察覺到了。而下一刻,她隻堪堪一眼,便隔著人群找到了他。

“在想什麼?”跟離坤提了幾句,柳素便開溜走到了謝南懷身旁。

少女的手輕盈小巧,調皮的勾了勾他的手指。

謝南懷很快回過神來,卻沒像往常一樣回握她的手。

“柳師姑。”他像模像樣行禮,悄無聲息的收回手,一臉清冷:“沒什麼。”

就差在臉上寫滿“我們倆是清清白白的師姑師侄關係”。

柳素:“……”

她怎麼會不清楚謝南懷的用意。今日各門各派都派了不少人來,若他堂而皇之的承下,便不再是在小範圍公布他們兩人的關係,而是宣告天下——

他們是一對!

一對……他如何不想讓世人以為他們是一對。

沒有人比柳素更清楚謝南懷的想法,這人頂著與他性子全然相悖的清冷殼子,實際上再霸道不過,否則不會那般直來直往的向她訴說他的喜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