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祭酒這神來一筆,不僅把滿朝文官驚到了,連祭酒夫人這知情人也驚到了。
杜盧從皇宮出來,瀟瀟灑灑回到府上。
祭酒夫人親自給他遞了杯茶水,“上午才過去白雲書院,怎麼一會兒的功夫,你連致仕折子都遞上去了,也沒給家裡打聲招呼。”
她生生把“趕去投胎都沒這麼急”這句話咽了下去。
杜盧嘿嘿一笑,開始給老妻介紹白雲書院。言語之中頗為推崇。
最後,他感慨道:“看到這家書院時,我算是知道山餘那些老狐狸為何會放下和陸欽的多年恩怨,加入白雲書院。”
祭酒夫人微愣,“為何?難道不是因為諸位大人家中有晚輩在書院上學嗎?”
她參加一些宴會時,聽到的說法都是這樣的。
“隻要白雲書院一直存世,不出二十年……”杜盧語氣微頓,改了說辭,“不對,不出十年,就如百川朝海,這所書院會令天下士人歸心。”
“隻要它存世超過四十年,就會成為古之先賢的代名詞。如它的訓言上所提到的那樣,可為往聖繼絕學!”
存世十年,至少能培養出三批學子參加科舉。
存世四十年,白雲書院出來的學子會成為大儒,會占據朝堂,其中不少人會成為朝中高官,甚至入閣拜相。
那時該是何等盛況!
當然,像是國子監、像是湘月書院、嶽山書院等天下有名的書院,也是培養出了很多優秀學子。但這些書院隻重教書育人,不像白雲書院,還為士人描繪了一番古之先賢的宏偉藍圖,為天下士人鑄就一場美夢。
這場美夢,原本可念不可及。白雲書院卻有機會讓美夢得以成真,假以時日,這所書院必定會成為士人心中的精神豐碑,就算到了後世幾百上千年,也會引得無數人心向往之。
——這一點,恰好戳中了很多文人的死穴。
當然,現在說這個有些早了。
杜盧想要做的,就是加入其中,貢獻一份心力。
祭酒夫人沒能品悟到他心頭的激蕩,但她願意支持杜盧的做法。“你致仕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的,什麼時候聯係上白雲書院,傳達你想要成為書院夫子的想法!法?”
聞言,杜盧端起一旁的茶杯,慢條斯理抿了一口,矜持道:“白雲書院可是還缺著夫子的,我都做到這一步了,剩下的就看他們的表現。”
最後關頭了,他得矜持些,得為自己多爭取些待遇。
當然,他的要求也不是特彆高,就是書院需要隔三差五給他備些美酒,讓他解解酒饞。
祭酒夫人沒忍住,捂著嘴偷笑起來。
這人啊,越老還越活回去了。
她正準備出聲調侃一番,府中管事突然進來,說鎮國公世女遞上拜帖,想要登門擺放。
祭酒夫人下意識抬眼看外麵的天色——這時候都快到用晚膳的時間了吧。
杜盧撫須滿意一笑,“居然這麼快就趕來了,我還以為最快也要到明日上午。好好好,我親自去迎她。”
衡玉立於杜府門邊,在她身後跟著兩個侍衛,手上提著好幾樣包裝好的禮物。其中還有兩壇最頂尖的名酒女兒紅。
她一身黑色勁裝,長發全部束起來,整個人氣質颯然。
靜立片刻,衡玉就看到疾步而來的杜盧。
她雙手抱拳行了一禮,沒以官職相稱,而是換了個更親近的稱呼,“杜先生,上午剛見過麵,現在我們又相見了。”
一聽到這個稱呼,杜盧也樂了。
這位鎮國公世女,果真是個妙人。
不過他沒把喜悅表現出來,而是努力板著臉,“我以為你最快也要明日上門,沒想到你現在就過來了。”
上午見麵時,衡玉總覺得這國子監祭酒一時樂嗬一時嚴肅,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現在再看,哪裡還不知道他的彆扭。
衡玉一笑,頗有技巧的誇道:“白雲書院盼像先生一樣有才識的師長久矣,聽聞先生有意致仕,離開國子監。我就厚著臉皮上門,想替書院聘請先生成為我們書院的常駐夫子。”
“當然,此事原本該由老師登門拜訪,但老師年事已高,不便舟車勞頓,就命我先行趕回帝都來拜見先生,他明日會上門與先生親談此事。”
這一番話說得,是徹底全了杜盧的麵子。
杜盧滿意撫須,“好!好好好,也彆在門口站著了,快些進來喝杯茶水。”
“進門就不必了,如今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先生用晚膳。”衡玉往後麵招了招手,兩個侍衛連忙拎著備好的禮物上前。
“來得匆忙,隻是簡單備了幾樣禮物,希望先生不要計較我的失禮。”
杜盧瞥見那兩壇女兒紅時,酒饞勁被勾了上來,哪裡會計較啊。他也沒和衡玉客氣,爽快收下了對方的禮物。
“那明日,我就在府中恭候陸院長上門。”
離開杜府後,衡玉乘坐馬車回鎮國公府。
這些天她都在白雲書院住著,好幾天沒回府中了。
才剛回到府中,衡玉就被傅岑提溜了個正著。
衡玉動了動,試圖掙脫她祖父的魔爪,“祖父,我已經有十一歲了,你以後有事可以直接說,彆提溜我的衣領啊!”
傅岑冷笑,“呸,你再大也是我的孫女,提溜下衣領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