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1 / 2)

1959年到來了,林家這幾年除了林舒以外沒有彆的孩子降生,她始終是林家最小的,家裡幾個哥哥最愛逗弄自己這個小妹妹。

雖說吃的一般,隻有過年孩子才有機會嘗口肉,平日裡吃的是粗饅頭,喝得是倭瓜湯,炒菜不放油,可填飽肚子還是沒問題的,全賴老天爺開眼,整個玉溪生產大隊還沒有餓著的,這裡本就是南方,隻要不是那懶漢子,老天爺再賞口飯,吃飽不難。

可今年卻格外不一樣,最先注意到的是村裡的老人,這些老人都是知天命的年齡,天氣變化幾十年來敏感的很,往年進入三月一般來說都會下雨,可今年除了年初下了零星一點,竟然沒有雨了。

農民們種地全靠天氣,現在這咋辦。

空氣裡彌漫著乾燥的氣氛,村裡也人心浮動。

林舒看著自己有些乾燥的皮膚,微微出了神,已經進入1959年了啊。

林舒當然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三年災害,數以百萬計的人吃不飽肚子,有些地方餓的吃樹皮,吃草,可到最後連樹皮都沒了,就去吃觀音土,甚至有些地方更嚴重,無數人在這場災害中喪生。

村裡雖說人心浮動,有些傳言,可誰也敢真的相信百年不遇的災害會落在他們頭上,玉溪村曆史上很少發生災害,玉溪河流經,即使在冬季也不斷流。

除了林舒。

於是不僅林家人包括村裡人都驚奇的發現林舒那個懶團子竟然出門了。還四處走走,就是去的地方有些危險,河流邊,偏僻的坡上她都去。

村裡人摸不著頭腦,看著那丫頭,嘿,彆說真是被林家人養的跟城裡閨女一樣。

當然也有些不屑的,幾個洗衣服的婦人聊著天,一身材瘦小的女人看了一眼搖搖晃晃的小團子:“看林家那丫頭,大小姐終於出門了。”

幾個洗衣服的婦人對視一眼,不搭腔,她們心裡咋想是咋想,但可不想得罪老林家,那老太婆可是能拿刀追著人繞村子跑。

瘦女人旁邊,一個更瘦的女孩在低頭洗著衣服,她看了看遠處白的發光的白麵團子,看了看自己粗糙發皺的手,心裡羨慕的不得了。

那瘦女人約摸是看見她目光,頓時大聲喝道:“乾啥乾啥啊,還不快洗衣服,等著老娘給你洗呢。”

很難想象那瘦女人聲音這麼大,女孩低著頭,一語不發,沒想到這更惹惱了瘦女人。

她一把站起來,走到女孩旁邊,踢了她一腳,女孩本就瘦小,那女人根本沒留手,女孩也就是林三喜一個踉蹌跌到了水盆裡。

邊上幾個女人也不忍心,可也不太想插手他們的家事。

他們家可不是好相處的,一旦幫了被纏上訛人咋辦,這年頭顧著自己都容易。

林二山家的媳婦看不過眼了:“乾啥啊,守銀媳婦,後媽也不不能這麼欺負人呢,你看閨女衣服都濕了。”

周秀梅道哼道:“咋,裝好人啊,有能耐你給她領你家啊。”

“吃你家飯,我也欺負不了她。”

二山家的氣得說不出話。

“我閨女我想咋弄就咋弄。”

得,本來看二山家的出口她們也想開口,可現在咋開口,這就是個不講理的。

看著周圍沒人說話,林三喜自己低著頭,擰著被水弄濕的衣服站了起來,她不說話,因為她知道說也白說,沒人能把她從深不見底的泥潭裡拉出來,沒人會為她說話。

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可為什麼心還是有些難受呢。

林三喜低著頭,她知道今天也會和過往一樣,回去之後自己將會被周秀梅毒打一頓,晚上估計也不會給自己飯吃。

林舒就在這時走到了她麵前,她揚起小腦袋努力看著狼狽的林三喜,眼神靜靜的,她問道:“你想報仇嗎?”林舒就覺得這丫頭可憐兮兮的,想幫她一把。

林三喜疑心自己聽錯了,要不這個村子裡所有姑娘們羨慕的對象咋會和自己搭話,還是這麼狼狽的自己。

她手緊緊的拽著濕透的衣服下擺,有些難堪的扭過頭,許久不見林三喜應聲。

林舒又再一次開口:“你想嗎?”

林三喜牙齒緊咬,過了一會吐出一個字:“……想。”

她想的不得了,她恨不得一盆水潑在這惡毒女人的身上。

林舒對她笑了笑,露出一對梨渦:“你看著吧。”

林舒乖乖巧巧的走到周秀梅身邊,慢吞吞的開口問:“那個河裡的衣服是你的嗎,我剛看到它飄走了。”

周秀梅還以為這村裡有名的金娃娃找自己啥事,她也就敢背後說說,她可不敢跟馬翠蘭對上,更彆提她還有三個人高馬大的兒子。

周秀梅連忙回身看了眼:“哎,咋跑到那去了呢。”

周秀梅疾步跑過去撿衣服。

林舒道:“小心點啊。”

然後林舒在心裡默數:一,二,三。

身後傳來撲通落水聲,林舒笑眯了眼。

然後她抬頭朝林三喜看去無聲的說:看,我做到了吧。

林舒是個學霸,還是個全能型學霸,上輩子除了數學物理外,她還喜歡讀心理學各類書籍,看著是個意外,其實一切都是精心計算的結果,她特意把衣服放那裡,而周秀梅站的位置後麵便有一塊石頭,不大不小,恰好能絆腳依林舒觀察,周秀梅可不是那種心細如發的人,再加上她的身高以及周邊環境,林舒基本上有九成把握知道那女人會摔進河裡。

三月裡的河水還很涼,周秀梅剛剛推了林三喜弄濕了衣服,這下她可比林三喜還要狼狽了。

岸邊的人剛才受了這女人的氣,加上跌的地方不深,也無心撈她,都給那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