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 / 2)

深海水流緩緩湧動,熒光生物照出一簇簇幽微光影。

聞歌急速向前遊去,可他隻來得及看得到一段透明如紗的尾鰭末端,消失在海岩石的轉角。

當聞歌再想追去,一條坎因毫無感情攔住了他:“她已經被放逐了,這是無可更改的決定。回去吧。”

對幼小的人魚而言,坎因是那樣高大,像一座海底火山,徹底擋住了聞歌的視線。

他想繞開她。可坎因隻用一隻手就把幼崽拎了起來,並且讓他無法掙脫。

“放開我!”

聞歌生氣又著急,尾巴拍向坎因,毫無章法地攻擊。他沒能在坎因堅硬的皮膚上留下絲毫痕跡,反而是自己的銀色尾巴在拍打中掉落了幾片鱗片。

坎因有些束手無策。他們是人魚群族沉默的守衛,很少具有人魚那樣細膩的情感。

耳邊響起一聲輕輕歎息。遠去的人魚回來了,坎因如釋重負,鬆開對人魚的鉗製。

“祖母。”宛如冰雪揉成的銀發幼崽,撲進雌性人魚的懷抱。他的眼淚流進水中,化成一顆接一顆的小小珍珠。

“小歌,我們應當告彆了。”祖母聲音幽緲如月光。她的麵容與其他人魚一般,定格在最美麗年輕的狀態,隻是眼神閃爍著更為深邃、智慧的光芒。

聞歌從小生活在祖母身邊,與她的感情最為深厚。“請不要離開我們。”

——請不要離開他。

他那時候還小。他還不知道,此後的漫長歲月,無論願意與否,他將經曆更多同族的離開。每個人魚都有屬於自己的宿命,坎因也是。

沒有誰會為他留下。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祖母撫摸他的腦袋:“無論是誰,到了祖母現在的位置,都會自然而然選擇離開。”

“再也不回來了嗎?”聞歌肉眼可見的傷心,可他不願祖母為難,竭力忍住濕漉漉的哭腔。

“會回來的。”祖母輕輕抱住幼崽,安慰道:“但不會是祖母現在的樣子。”

“成為新的人魚?”

祖母笑了笑,溫柔抱著他,遊到雌性坎因身前。“祖母更想成為坎因保護你。”

她把聞歌交給坎因,最後戀戀不舍摸摸幼崽的臉:“真想看到你長大後的樣子。”

“我們小歌,一定是好好帶領群族,最讓祖母驕傲的了不起的人魚。”

祖母走了。

聞歌用力閉緊嘴巴不許自己哭泣。如果他哭了,祖母聽到一定會難過。

目光終於再也追隨不到熟悉的身影,聞歌突然發現,他不會哭了,就好像被什麼扼住了全部宣泄口。

坎因試圖安慰無聲無息的人魚。她唱安撫曲,模糊的遙遠的調子。

“……”

聞歌喉嚨發出不明嗚咽,掙紮著從碎憶裡醒來。

“醒了?”他第一眼看到金色的腦袋。

是誰?熟悉的聲音問:“難受嗎?”

因身上帶著深海最強烈的毒素,不過並不會對人魚造成特彆大的傷害。

但聞歌還是感到一陣一陣麻痹下的疼痛。

他頭腦暈乎乎。忍不住懷疑起來,他是不是太久沒受傷,變得脆弱了?

醫護團隊第一時間上前測量診斷。

聞歌剛剛轉醒的空茫眼神,看到路烈後清醒了幾分。“……路烈。()”

那個坎因還活著嗎??()_[(()”

路烈似乎沒有聽到,伸向聞歌眼睛:“你還很虛弱,再睡一會。”

“不。”聞歌躲開他的手,眼神中含著濕潤水光:“他還活著嗎?”

路烈沒能蓋住人魚眼睛,而是抓到他的幾縷發絲。

那樣柔軟連綿,卻一點也不聽話。

他的手背青筋浮現,聲音因不悅低緩:“你說呢?”

聞歌失去意識前,隻對路烈說了一句話:“彆殺人。”

寢殿內氣氛沒由來令人緊迫。

醫護人員個個如芒在背。

好在殿下沒什麼大礙,靜養一段時間就會康複。這群人告退後,偌大的寢殿就剩下他們兩個。

知道坎因還活著,聞歌就沒有那麼緊繃。他隱隱覺得路烈不高興,捏著被角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你就那麼想死嗎?”

沒想到第一句會是這個。

“也不是。”聞歌慢吞吞解釋:“這種程度我是不會死的。”

少年眉頭擰起:“那你湊上去做什麼?”

以路烈的能力,怎麼會被這種程度的攻擊傷到。

但聞歌偏偏擋這麼一下。

不僅如此,他倒向他,和他說話,以及釋放出的一些精神力,都像臨時設計過的行為。

聞歌幾乎成功了,可路烈始終是敏銳的,在他昏睡的時間裡稍微一想,就發現破綻重重。

他禁不住冷笑:“因為那個凶手?”

聞歌沒有正麵回答:“他很重要,對我來說。”

“小冰花。”隱約沾著薔薇香氣的手伸了過來,握住人魚下巴抬高,迫使他看向手的主人。

少年緋紅瞳孔盛怒翻湧,以及更多聞歌看不清楚的情緒。“你以為直接和我說,我會不同意嗎?”

“所以你擋了這一下。”

是的。

他的生命孤獨靜默了那麼久,忽然遇到了活生生的坎因。這樣的相遇是如此珍貴,他害怕路烈動殺意,害怕路烈失控,害怕哪怕再微小的失去的可能。

但路烈這樣挑破,聞歌心裡忽然難受了一下。

“你不相信我。”下巴上的力度一鬆,那隻手轉而落到了人魚脖頸。

聞歌不愛說謊話,移開視線。

而他們都知道移開視線意味著什麼。

路烈虛虛握住這段纖細,心中氣且恨,喉嚨口咽下腥甜氣息。

可是他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小冰花這兩天瘦了一些。

顯得更加明顯的白皙下巴尖,沾著

() 他用力過猛留下的指痕。

路烈氣得腦袋越發疼,在失去控製前,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