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三更) 不管身在何方,……(2 / 2)

哪想他人剛出去,廁所門就被無情地關上。

紀璿在廁所洗了把臉,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發了會呆,情緒緩下來。

秦肆從沒跟她發過脾氣,甚至說一點重話,她都快忘了,他也是個人,也有脾氣的。

隻不過剛剛被他凶那一句,委屈得慌,再不跑就要哭出來了。

該解釋的總要解釋,可這事一旦解釋清楚,她想要隱藏的東西,就再也藏不住了。

紀璿再次用冷水潑了潑臉,對著鏡子,深深地吸了口氣。

*

紀璿在廁所裡待了很久沒出來,秦肆不再等,回了剛才收拾東西的書房。

那張照片的碎屑還在垃圾桶,他蹲下去,拿了兩張起來,又挫敗地扔回去。

真是賤的,還想給她拚起來。

他繼續把那些書分門彆類地往箱子裡裝,小心翼翼地,不折到任何一頁書角,裝完一箱就挪開,再裝另一箱。

把裝滿的箱子移到書桌時,發現桌麵有些淩亂,他用手把那些淩亂的小東西抹開,突然不慎碰掉一個褪了色的鐵盒子。

似乎是很久之前裝餅乾或糖果的盒子,但上麵印的圖案已經看不清,金屬也鏽了。

掉下去後,盒口被摔開,掉出許多五顏六色的手折五角星。

心臟忍不住一個猛震,他蹲下去時,手已經開始微微發抖,從撒了一地的五角星中間,顫巍巍地撿起一張泛黃紙條。

上麵是用藍筆寫下的字跡,經過漫長的時間已經有些暈染,但還是一如當年,工整清秀——

“不管身在何方,願他永遠有星光相伴。”

而背麵,是寫得密密麻麻的同一個名字——

“秦肆。”

有的工整,有的淩亂,摩挲著這些字跡,仿佛能觸摸到少女鎮定壓抑著,卻依舊瘋漲乃至瘋狂的愛。

想起她當年總是漠然淡定的樣子,看著自己時從不多表露一分的情緒,他以為她當真沒有情緒,也當真對他毫無感覺。

原來十七歲少女那雙清淩的眼有多麼平靜無波,心底就有多麼熱烈和澎湃。

而她要怎麼隱藏那種熱烈和澎湃?是一次次用心底的烈火焚燒自己,再以冰水澆灌,一次次地失控,再一次次地竭力克製,一次次在黑暗裡放縱,再一次次割裂掉那些情感,偽裝成旁人所看不出的模樣,才敢站在陽光下?

原來,他愛她十年,卻從未徹底了解過她。

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從背後靠近,他聽見她平緩的呼吸,站起來,將那副柔軟的軀體擁入懷裡。

他本該是歡喜的,原來他們從十年前就兩情相悅,原來他早就擁有了他想要的。

她喜歡他,無論過去與現在。

可他卻連一個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

喉嚨仿佛被哽住,他知道自己想問些話,腦子裡的想法卻被抽空,隻是抱著她,越抱越緊,像是要揉進骨血。

最近天氣總是陰沉,偶爾有雨,天說黑就黑,甚至看不到夕陽。

兩人依偎著坐在陽台邊的毛毯上,全靠一盞落地燈的光來照亮。紀璿盤著腿,腿上擱著那個糖果盒,裡麵是被撿起來放好的99顆星星,和那張寫滿他名字的紙條。

“你知道的,從小我奶奶就不喜歡我,覺得我一個女孩,以後的用處也就是嫁人生子,伺候公婆,給彆人家傳宗接代。”紀璿用手指撥弄著盒子裡的星星,低著頭,“奶奶不喜歡我,我爸對我也就不親,他就是個媽寶男,什麼都聽奶奶的。整個家裡,會疼我愛我叫我寶貝的隻有媽媽。”

“剛六歲那會兒,奶奶不想我念書,是教育局領導找到她,告訴她這是國家規定的義務教育,不讓我讀書就犯法,她才不情不願地送我去上學。”

“後來我拚命地學,就是為了讓她知道,我比那些男孩子更優秀。我用全市第一的成績考進一中,校長親自來家裡拜訪,讓她覺得特有麵子。”

“但在她和我爸有限的眼光看來,我學習好,未來能有個好工作,都隻不過是為了嫁個更好點的男人,給她換更多的彩禮。”

“上高中後我漸漸明白了,我要做的不僅是證明給他們看,未來我還一定要逃離這裡,逃得遠遠的。隻有遠離他們,我才能擺脫被安排的命運,不用作為籌碼和生育工具,當一個有尊嚴的人。”

“所以秦肆,那時候的我隻有一個目標,隻能做一件事,那就是拚命地學習,每提高一分,就是離他們更遠一些。”她緊緊捏著一顆星星,“所以我不能分心,不能讓自己出錯。”

秦肆握住她的手,溫柔地掰開她緊攥的手指,“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以為他隻是在靠近喜歡的女孩,也許是有些浪蕩不羈,離經叛道。但如果她不喜歡,至多給她造成些困擾,也不算太多,把他當隻蒼蠅拍拍就算了。

後來他逐漸做到了,他靠近了她,她對他從一開始的完全冷漠,到偶爾會流露出一些溫暖。

他以為他們算朋友,也僅僅是朋友,他很清楚兩人的感情並不對等。他要的是愛情,她能給的隻是一點點友情。

但那一點點就夠了,既然能從無到有,便也能由少變多。

可現在他終於明白,他的每一次努力靠近,對她來說並不隻是困擾,而是煎熬。

紀璿搖著頭笑了笑,從盒子裡捧出一把星星放在他掌心。

“我不想告訴你,就是怕你內疚。”她在他手掌裡數星星,“秦肆,你這個人其實一點都不灑脫,隻是看上去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一點點事你都能放在心裡,很久都過不去。”

男人苦笑著扯了扯唇。

是啊,要不怎麼能愛她這麼多年?

“其實我的苦難跟你沒關係,我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擁有什麼樣的家人,又不是你能決定的。我不告訴你,你就沒義務要知道。”她笑了笑,終於從裡麵找到一顆金色的星星,拿起來,在燈下閃閃發光,“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

“你不是好奇那張照片嗎?”紀璿仰頭望著他,眼睛裡帶著終於坦白的釋然,“那天是班長的升學宴,我吃完午飯從酒店出來,喝了點酒,很想你,然後陰差陽錯地走到那家奶茶店門口。

“就是你第一次給我買珍珠奶茶的那家店,老板說我們很配,她以為我是你女朋友。

“那天有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男孩也給女孩買了珍珠奶茶,我就哭了,哭得特彆特彆傷心。”

“你走之後,我一直忍著沒哭過,我逼自己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甚至比正常人還要麻木。可是那天,我覺得全身繃著的力氣好像都散了,我在那哭了一個小時。

“許鑫然隻是剛好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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