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璿心想果然是因為那個,她把手揣進衣兜裡,解釋道:“那是我找他借的,為了聽朗誦的發音,比賽結束就還給他了。”
秦肆微怔,隨後臉上表情雨過天晴,偏過頭笑了一聲:“哦。”
紀璿:“那我回去上自習了。”
腳剛抬起來,忽然被一條結實的手臂攔住,幾個踉蹌,背抵在一棵樹乾上。穿著球衣剛打完球的少年雙臂將她困在中央,屬於異性的陽剛氣息將她團團包裹起來。
“真喜歡他那樣的?”秦肆漫不經心地問,垂下的目光卻將她死死攫住,不放過女孩任何一個表情。
紀璿僵直著脖子,鼓起勇氣盯著他眼睛說:“我喜歡學習好的。”
“那我要是學習也好呢?”秦肆勾了勾唇,“你選我還是選他?”
他說話時低下頭,英俊的臉離她越來越近,溫熱吐息將她的臉頰都熨燙,用力抿了抿唇,囁嚅道:“你學好了再說。”
“行。”大手在她頭頂揉了一下,紀璿嫌臟皺眉,他從善如流地拿開了,依舊笑得吊兒郎當,“那你給個好彩頭,我才有勁兒學啊。”
紀璿怔怔眨眼:“什麼好彩頭?”
“比如……我要是考上大學了,你就當我女朋友。”秦肆勾著唇,璀璨的眸也仿佛在勾引她,“這樣的。”
紀璿瞪他:“想得美,三本也是大學。”
“這麼嫌棄三本?”少年咋舌,“我這智商也就考個三本差不多。”
紀璿想起之前做的功課,江城最好的體院得過一本線才能穩上,於是硬著頭皮道:“一本。”
秦肆眉梢一挑。
“一本?”仿佛聽了個笑話,不可置信,“你對我還挺有信心。”
“我不管,就一本。”紀璿語氣強硬,“不然免談。”
少年盯著她看了會兒,痞裡痞氣地點了下頭。
“一本就一本,你說話算話,不許耍賴。”頓了頓,補充道,“也不許和二班那書呆子走太近,我不喜歡。”
紀璿皺眉:“人家不是書呆子。”
少年揚揚下巴:“行不行?”
紀璿不情不願地扯了扯唇:“行吧,反正我跟他不熟。”
秦肆似乎才滿意,眉眼彎彎,抬起一隻手。
紀璿錯愕:“乾嘛?”
男孩笑得肆意而張揚:“拉鉤,免得你反悔。”
心裡說著幼稚,她把小拇指勾上去。
秦肆彎著唇:“你說。”
她低頭看著兩人勾在一起的小拇指,甕著聲道:“你要是能考上一本,我就……就當你女朋友。”
似乎怕她反悔,秦肆趕緊摁了一下兩人的大拇指:“蓋章。”
涼風習習,把夏夜的燥熱都吹散,這一方無人問津的小樹林裡,隻有少男少女望著彼此的青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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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年春節,紀璿記得那天天氣很好,她和紀淮去公園裡放風箏,路過那家秦肆爸爸出資建的大酒店時,不禁回頭多看了一眼。
富麗堂皇的裝修被蒙了一層灰,腳手架都堆在路邊,似乎已經很久沒動過工。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她和少年的交集將止步於這個春節。
而她一直以來最後悔的,是當年沒有收下他送的手機。
秦肆消失得突然,春節過後就沒去上學,後來聽同學講,正月初二上新聞的那場大火就是他家的。
紀璿找遍那天所有的報紙,都沒有通報人員傷亡情況,也沒有關於秦家人的隻言片語。她隻能祈禱那個生命力比太陽還要蓬勃的少年平安無事,至少,祈禱他依舊活著。
沒有人知道她心中經曆了怎樣一場摧枯拉朽的暴風雨,埋藏在心底的,又是怎樣的血流成河。
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夢見他在那場大火中被燒死,然後哭著醒過來,對著天空久久發呆。
可再也見不到那麼漂亮的星空了。
直到她再次在學校聽聞他的消息,知道他出了國,還和十二班那個會彈鋼琴的文藝委員有聯係。
後來聽說他們在一起了,異國戀,那個女生經常炫耀秦肆給她發的短信。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一切都是那女生自導自演。但無論如何她不怪她,至少知道秦肆還活著,是高三一整年對她來說最好的消息,是支撐她走下去的力量。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她每天都會折一顆星星,隻因為他看到電視裡女生給喜歡的男生送折紙星星罐,隨口一句想要。
知道他還活著的那天之後,便沒再折過了。
高考結束那天,她在校門口悵然地站了許久,想起那個輕飄飄的約定,隻覺得命運無比諷刺。
回到家,她在那張寫滿他名字的便簽後加上了一句話——
不管身在何方,願他永遠有星光相伴。
也將少女時期的所有情懷,都關進那個密不透風的小盒子裡。
山高水長,不複相見。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