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2 / 2)

一甌春 尤四姐 7086 字 6個月前

一時眾人又說笑起來,隻有二太太覺得晦氣得緊,坐在那裡笑也不是惱也不是,後來乾脆一句話都不說了。

女客們吃席的時間不及男客們長,略用了幾杯酒,便撤下酒席換果桌。這時候大家可以走動起來了,謝家的老宅子頗有些年頭,闔家搬回幽州後又打理了一回,外牆及木作的畫樓和遊廊都是重漆的,並七八十年下來的山石樹木,有種新舊交融的奇異感覺。

扈夫人陪著眾位夫人在園子裡賞月納涼,老太太這刻才得閒,心裡惦念對麵不知談得如何了,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

清圓陪在一旁沒有離開,但年輕的孩子容易走神,視線被樹頂杳杳明滅的螢火吸引了,隻顧仰頭張望。

老太太歎了口氣,“不知指揮使應下沒有。”

清圓收回視線道:“祖母放寬心吧,指揮使既肯登門,加上幾位大人從中斡旋,事情八成會有轉機的。”

老太太點了點頭,尤不放心,偏過身來悄聲道:“你一個人悄悄去跨院瞧瞧,那些酒甕都預備停當沒有。著人搬上馬車,捆紮好了拿油布蓋實,回頭路上千萬彆出岔子,倘或點了外人的眼可不得了。”

如今同指揮使府有關的事,老太太都喜歡交代她,她沒有從頭經辦那些,中途又打發她去安排,她也隻好糊裡糊塗應了,從西花廳退了出來。

會客的園子到後麵的小院,有一箭遠的距離,青磚甬道兩頭吊著燈籠,遠遠能看見對麵的光,但走到半當中的時候卻是伸手不見五指。清圓讓人取了盞小燈來,拳頭大的一團光,恰能照亮腳下的路,又不會過於引人注目。

初夏時節日長,加之先前辦了一輪宴席,等席散了,時候已經很晚了。夜一深,夜色便濃得像墨一樣,她匆匆往前走,不妨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手,一轉一推間,把她壓在了牆上。

清圓吃了一驚,正要問是誰,一股酒香撲麵而來。手上的小燈被人打落了,磕托一聲,落在腳旁。

“四姑娘上哪兒去?”他拖著長腔問,唇齒間有慵懶的味道。

清圓原本就驚慌失措,聽清了他的聲音愈發毛骨悚然,“殿帥?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他沒有應她,手上力道用得大,壓著她的肩頭,讓她動彈不得。

清圓知道他喝多了,雖不至於完全醉,隻怕也酒上了頭,總有七八分了。

“殿帥,後麵是內宅,你走錯地方了。”她努力平穩住氣息,往來處指了指,“那裡……你順著甬道往那裡去,出了隨牆門就是宴客的院子。”

他仍舊不應她,腳下的燈已經熄滅了,清圓大睜著眼睛,待適應了黑暗,才看見他肩披冷月,那高大的輪廓像山一樣,慢慢湊過來,湊成一個曖昧的姿勢,在她頸間吸了口馨香。

她嚇得心都擰起來了,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無禮地對待過。眼下夜黑風高,又沒有第三個人在場,倘或宣揚起來,她女孩兒家的名聲還怎麼顧得成?但不聲張,隻怕又要吃啞巴虧,她隻得和緩了語調同他打商量,“殿帥要是不認路,我送殿帥回花廳吧。”

結果他嗤地一笑,“四姑娘似乎很怕沈潤。”

他就在她耳畔說話,低低的耳語像羽毛撩撥在心上。清圓心頭擂鼓一樣,勉強定了神道:“我不是怕殿帥,是為顧全殿帥的威名。瓜田李下的,叫人誤會便不好了。”

“怕人誤會……”他嗡噥著說,口齒有些不清了,手在腰間摸索,用力拽下懸掛的玉佩塞進她手裡,“這個給你。”

清圓啞然,遲疑了下問:“殿帥,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他不答,又到另一邊去摸索,但撕扯半天沒能扯下來,搖搖晃晃說:“沒了,就這個吧。”

清圓想這是真的醉得不輕了,走錯了地方,還亂送人東西。但他醉了,她卻不能拿他當醉鬼,手裡的東西摸著像個佩,這種貼身的物件無論如何不能接著,便試圖塞回他手裡,“殿帥,你的東西掉了,快收好。”

他頓了下,似乎明白過來,“嫌少?”說著又往自己腰間摸索。

清圓擔心他會把身上的東西全塞給她,忙說夠了夠了,手裡托著那個燙手的山芋,人像繡在了籠子上的青銅鳥。

他滿意了,微微撤後身子,輕聲一笑,對待部下似的在她肩頭拍了拍,然後歪歪斜斜往花廳方向去了。

剛才的奇遇像個夢,要不是手裡沉甸甸的分量依然在,真要當夢去處理了。清圓拿足尖踢了踢,踢到那個落在地上的小燈,歎著氣把它撿了起來。跨院的燈籠高懸,光照不到她這裡,她隻得摸著牆前行,心裡隻顧懊惱,不該依著老太太的意思辦事。要是身邊有抱弦陪著,剛才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所幸沒人知道,她暗暗想,受了冒犯不與人說,這是姑娘顧全清譽的無奈之舉。但這東西又該怎麼辦呢……

終於走到跨院門前,她攤開手看,掌心臥著一塊獸麵透雕玉佩,饕餮的紋理凶悍而貪婪,炯炯的一雙眼睛盯著她,活像要吃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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