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2 / 2)

一甌春 尤四姐 7352 字 3個月前

扈夫人臉色驟變,清如縮在她母親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家子總不乏看好戲的,梅姨娘輕輕喚了扈夫人一聲,“太太,這事瞞是瞞不住的。”

謝紓擰起了眉,“到底出什麼事了?”

扈夫人冷冷看了梅姨娘一眼,轉頭對謝紓道:“老爺,這件事回頭我再同你慢慢細說。”

謝紓聞言也隻能按捺,複斟酌著對老太太道:“四丫頭如今在陳家麼?還是要想法子把人勸回來才好。自己家裡骨肉,連祖宗都不認了,外頭不知怎麼笑話咱們呢。”

老太太垂眼道:“我讓大丫頭去勸過,人家鐵了心不回來,有什麼辦法。”

謝紓窒了窒,到臨了橫下一條心來,“既這麼,少不得我親去一趟,我這個做爹的麵子,她總不好不讓。”

一旁的蔣氏聽在耳裡,暗暗哼笑了聲。瞧著人家要封誥命了,舍了老臉往上湊。老太太拿她送人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一日,如今彆說親爹,就是天王老子,人家隻怕也不買賬。

當然了,這種事,二嬸子少不得通風報信。消息很快便到了清圓跟前,陳老太太道:“畢竟是你親生父親,他來了,你要認他,我和你祖父也不怪你。”

清圓慢慢繡鴛鴦的眼睛,一針一線落得穩穩當當,“當初他吞了我娘的家產,把她攆出謝府的時候,可是半點沒有手軟。後來我也曾問過他,有沒有懷疑過夏姨娘的死因,他隻讓我彆管,過去的事也不願再提了。但凡他對我娘還有一點情義,我也不會對他灰了心。我娘落得這樣收場,他是幫凶,我做什麼還要認他?”

陳老太太頷首,“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吧,要是下了決心,就彆再更改了。眼看大喜的日子就要到了,靜下心來,也免於節外生枝。”

清圓朝窗外望了眼,從夏到秋,似乎隻一眨眼的工夫。樹上原本層疊的翠葉,慢慢落得隻剩枝椏,倒是兩棵柿子樹上掛滿了橘紅的柿子,因無人采摘,在這蕭條蒼白的世界裡火一樣鮮明,充滿希望。

謝紓來時,隻一仆一馬。到了門上請人通傳,看門的小廝滿臉堆了假笑,“不巧得很,我們老太爺、老太太,並大姑娘都上指揮使府去了,不在家。您是哪一位?回頭等家主回來了,小的一定呈報。”

謝紓心裡明白,哪裡是不在家,分明是不願意相見。他在冷風裡站了很久,站出了滿身淒涼的味道,小廝還在追問,他搖了搖頭,落寞地走出門廊,往坊院那頭去了。

清圓一直看著,看那身影漸行漸遠,心裡溢滿了無儘的酸楚。

身旁的人說:“你要是後悔,大可現在追上去,把前因後果同他說清——謝老太君口中,必是另一番說法。”

可是說了又有什麼用,明知道謝家家風如此,他也不會因幾句話,便來為她主持公道。

“我心裡留戀的隻是父親,不是謝紓。”她喃喃說,“我在謝家這些日子,看得很明白了,也不會再指望什麼。眼下要是因一時心軟認回這門親,將來咱們就有數不清的麻煩。”

沈潤有心調侃她,“果真是要做人娘子的了,一應為自己的小家考慮。我倒不強求你與謝家斷得一乾二淨,如果你想認,謝家那幾路牛鬼蛇神,我可以替你收拾得服服貼貼。”

清圓扭頭瞧他,“你替我細算算,謝家除了大姐姐,還有誰是真心對我的?一個個都是巴結頭兒,見我好了便來認我,要是我給你做了妾,隻怕他們全當我死了。再者……”她皺了皺眉道,“老太太還預備婚宴上來鬨呢,這樣的娘家,誰消受得起!”

沈潤對於她,一貫足夠寬容,“那咱們就再看看,倘或謝家果然一心求和,婚宴上拿你當親生的姑娘,不拘多少,哪怕是送了一方帕子給你做陪嫁,那第三日我就陪你回門,照舊認他們。說實在話,我累官到如今,並不怕事,隻要你喜歡,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著你。但若是謝家來鬨,那我可不管什麼親的疏的,到時候亂棍打出去,也由我。”

清圓舒了口氣,說好,也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多謝你這樣替我著想。”

他抬手捋了捋她的發,“我花了那麼大的心思才搶來的夫人,不小心愛護著,怕你跑了。”

不知為什麼,有時候他也會生出隱隱的不安來,大約還是因為姑娘太過冷靜自主的緣故。她不是那種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女孩兒,男人也從來不會成為她的全部。他和她的相處,更多是平等的,互相倚重,互相抬愛,這樣就很好了,是他最理想的夫妻相處之道。

再有三日……該預備的都預備妥當了,一輩子隻這一次的大事,不能發生任何不圓滿。他的手滑下來,緊緊握住她的指尖,“後三日我們不能見麵,這三日你什麼都不要做,哪裡都不要去,一心待嫁就好。”

他怕生變故,要求提得極其慎重。清圓失笑,“好,我什麼都不做,哪裡都不去,一心待嫁。那你呢?這三日不許見一個女人,跟前伺候的全換成小廝,成麼?”

他笑了,像大人溺愛孩子的模樣,“那有什麼難的,原本那些婢女就不近我的身。”

他知道她害怕,怕他像李從心似的,緊要關頭心念不堅定,婚事籌備到這個份上出了岔子,實在騎虎難下。小姑娘的防備,難免小人之心,可他也慶幸,要是沒有這樣的憂慮,便不見得有真情了。

總算要成親了,回來後他一個人上祠堂跪了一炷香,向祖先和父親母親稟報這個好消息。以前的一切,自記事起,到父母枉死,家業凋零,一大片的記憶從腦海裡湯湯流過,直至今日才能說苦難終於到頭了。

他扒著冰冷的磚縫深深叩首,“往後我會過得很好,請父親母親放心。”

然而他的順遂,不足以保全闔家的太平。從祠堂裡出來,邁進院門的時候見沈澈背靠門框,垂首站著。這兩個月來西府裡雞犬不寧,芳純變了個人似的,對沈澈百般挑剔,不是冷眼相待,就是惡語相向。清圓同他說了她的擔憂,但閨闈內的事,外人不好插嘴,他雖心疼兄弟,也不能對他院裡的人指手畫腳。

“又鬨了?”他蹙眉問,“你可同她好好交過心?她究竟是怎麼想的,你問過沒有?夫妻之間,有什麼是不能說的,何苦這樣置氣?她要是嫌你陪得她少了,那你暫且就彆視事了,我準你一個月假,在家好好陪她。”

可是沈澈卻搖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這麼多年了,也隻有當初落難的時候見他這麼頹喪過,沈潤心頭愈發沉重,“到底怎麼了?”

沈澈弓著身,捧住了腦袋,“她今日說了,後悔背井離鄉嫁給我,不願意再這麼下去了,要同我和離。”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