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不得入內(1 / 2)

() 早早來了彆館、等著拜見封如故的文潤津,瞧著眼前的一幕,臉色鐵青、冷汗盈額。

四個小魔修在院前一字排開,手裡各捧著一杯熱茶,一隻冒著梅香的小香爐,一支竹煙槍,以及一樽竹煙燈。

他們已被換上了尋常孩子的裝束,收拾得精精神神,但個個縮著腦袋,小鵪鶉似的。

文潤津一看這四人,儒雅笑容頓時煙消雲散。

此時,隻有海淨與如一居士在院中,封如故仍留在主殿,羅浮春則和桑落久在主殿打點行囊。

文潤津想,佛門中人應該不會沒眼色到插手道門內務,便搶上幾步,低聲喝道:“這裡是你們能來的地方?不要性命了?”

四個小魔修都諾諾的,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文潤津低斥:“滾回去!”

沒想到,幾個小魔修雖是怕,腦子卻清楚,個個裝聾作啞,把手頭上的東西捧得更穩當了。

“你們——”

不等文潤津發火,封如故便從正殿裡出來了。

風陵道袍以縹色為主,白玉道冠,縹色發帶,袖攜祥雲暗紋,本有莊嚴之相,偏偏封如故受其師熏陶,肖似其師,好端端的一身道袍,硬是被他穿出一身浪蕩瀟灑的青年俠客氣。

而且,這還是一名異常精致和講究的俠客。

他走到第一名小魔修身側,取過他掌中溫度適宜的清茶,品了一口,悠然道:“文門主,早。”

說罷,他斂住雙袖,在第二名小魔修手捧的香爐上慢條斯理地拂過,好讓袖口染上淡淡的梅香。

這通身自然的貴家公子作派,和宛如在自己家中一樣的閒適姿態,叫文潤津一時失語,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雲中君,這些小弟子……”

封如故以冷香熏袖,玩笑道:“文門主,招你文始門弟子來用一用,心疼了?”

文潤津心裡已是百轉千回,麵上卻是十足的周到,連笑顏也仍是熱切:“這倒是文某招待不周了,隻想著雲中君有熟悉的徒弟伺候,會更自在些,沒想到人手不足,慢待了,慢待了。”

羅浮春暗道一聲,老狐狸。

四個魔修被師父帶到院裡,顯然是師父給文潤津的下馬威,現成的罪證都擺到跟前了,他不討饒認錯,還在等什麼?

但羅浮春也不著急。

師父既然說有辦法懲罰文始門,又能保全這四個魔修,端看師父如何應對便是。

此時的文潤津,心中已是一片驚濤駭浪。

以防萬一,他明明將這個在彆館裡灑掃的小魔修支開了,這些魔修是哪來的滔天狗膽,竟敢跑來雲中君跟前?

不,或許是雲中君發現了什麼端倪,把他們捉來了。

他將這四名魔修拉到自己麵前,是打算興師問罪嗎?

文潤津正盤算應對之策,染了兩袖梅香的封如故款款行至第三名小魔修身前,端起竹煙槍,將竹絲煙放入其中,又低□□來,用第四名小魔修舉著的煙燈燒出縷縷清煙。

他自顧自道:“文門主,昨夜我月下散步,轉入小院,偶遇這四名孩子,聊得甚是投契,就想帶出去長一長見識。不知文門主可願割愛啊?”

羅浮春:“……”

這是什麼隨意的借口啊?!

月下散步,偶遇魔修,還一遇遇到四個?

這等借口,唬小孩都嫌困難,怎能拿來蒙狐狸?

桑落久卻在短暫的思索後,看向封如故,露出了些複雜的神色。

饒是文潤津這等修養,也是愣了一愣,方才笑道:“這是我文始門人,雲中君說帶走便帶走,不妥吧。”

“有何不妥?”封如故說,“他們願意跟我出去長一長見識呢。”

文潤津:“文始門自有功課修習,到了時日,他們自然能出去一開眼界,雲中君怕是還有要事要辦,何必添了累贅呢。”

封如故:“非也。您也瞧見了,我是個窮講究的。起床、坐臥,看書都得有人給捧著,我從不嫌身邊人多。”

文潤津:“幾個孩子,哪裡懂得如何伺候人?不如我給雲中君選幾個警醒機靈的……”

封如故:“機靈好啊,但封二這人,凡事講究一個眼緣。不怕人蠢笨,隻怕機靈不到點子上,畫蛇添足,弄巧成拙。”

羅浮春從這二人一來一往的交鋒間,漸漸品出了些味道來。

師父似乎是要逼著文家老兒,硬吃下這口啞巴虧?

思及此,他再看師父那張臉,更覺錦上添花,臉都不由激動得紅了幾分。

文潤津確實是有苦說不出。

他已看出來了,封如故早知道這四人是魔道,且今日是鐵了心要把他們帶離此地。

但文潤津怎肯?

一來,四名小魔修為文始門添過不少助益,這幾年來,他們父母為保孩子性命,確是送來了不少寶物典籍;二來,這四子若是被封如故當眾帶走,一旦他以此作為要挾,那文始門今後豈不是要任由他拿捏?

文潤津心緒翻湧,不覺間竟被封如故欺近身來。

封如故單手平端煙槍於胸前,壓低了聲音,說話間還帶著一股引人耳熱的淡淡竹息:“……文門主如此不舍,莫不是他們中的哪個,是文門主的私生子?”

文潤津心尖一寒,脫口斥道:“荒唐!!”

封如故大笑:“玩笑,玩笑。”

說罷,他回身走到四名小魔修身側,一副一切已成定局的口吻:“還不多謝文門主多年照拂之恩?”

盯視著封如故背影,文潤津一顆心仿若油煎,咯吱咯吱響作一團,一時間惡念叢生,竟是管不得許多了,朝前邁去一步,想去抓住封如故——

一柄深黑木劍,落在他足前三寸,虛光一閃,劍身邊在地上劃出一道白色灰印。

文潤津震愕轉頭,隻見如一將抽出的“眾生相”重新收納回身側,神情不起一絲波瀾,亦不開口,但意思卻已足夠分明。

……跨過這條線,後果自負。

文潤津立時清醒,止步不前,汗出如漿,再不多加一言。

如一這一舉動駭到了不少人,海淨張大了嘴,羅桑兩人也有些茫然,隻有封如故從側麵瞄了如一一眼,抿唇一樂,卻差點被煙燈燒到手指。

……幸虧沒人發現。

文潤津一路恭恭敬敬地護送封如故一行人來到禦劍石前時,臉已笑得有些僵了。

封如故倒是神情如常,還有心思說些旁的話,卻獨獨沒有把昨夜文忱告訴他的事情告訴文潤津。

文忱既然來找自己傾訴,他就沒有出賣他的道理。

更何況,他身為外人,沒有必要讓文潤津知道他的兒子割了他女兒的頭這種誅心之事。

與文潤津話彆時,他偶一回頭,居然在不遠處的樹後發現了昨日來山裡時,對他喊打喊殺的文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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