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瘋名遠播(1 / 2)

() 送走封如故他們, 陸禦九折回穀中。

當他推開正殿房門時, 荊三釵與盈虛君師徒兩人以一方檀木桌為中心, 分彆割據了房間的兩邊,氣咻咻地瞪視彼此, 像兩隻互相弓背預警的貓。

陸禦九輕歎一聲,插·進二人中間,倒了一杯茶,同時擋住他們的視線, 並思索著該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

最後,他還是出賣了封如故:“如故剛才來過了。”

聽到故友徒弟的名字, 盈虛君這才錯開瞪視徒弟的視線:“如故?有什麼要緊事兒嗎?”

陸禦九道:“沒什麼大事情,打探些消息罷了。”

盈虛君是個英氣奕奕的長相,按他現如今的年紀,若放任歲月流逝,蓄起長須, 修身養性,想必定然是個莊重的道君模樣。不過他實在是喜歡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又有人能一味縱著他的壞脾氣, 以至於時至今日, 從身到心,他還是個頑劣而不穩重的大少爺。

他奇道:“他出山了?怎麼不叫我出去?”

陸禦九橫他一眼:“你們不是忙著吵架呢嗎。”

盈虛君摸摸後腦勺, 對著陸禦九粲然一笑。

陸禦九被他笑得沒脾氣,把倒好的茶遞給了他。

盈虛君把茶捂在掌心裡,感歎道:“行之飛升前叫我照顧好他。可我已有三年多沒見他了。”

從很久以前起, 封如故就誰都不見了。

他有功名半卷,卻獨坐風雪千山。

“靜水流深”成了一座無人可近的孤島,他身處幽篁之中,誰也不知,他究竟是怡然自樂,還是孤寂淒惶。

荊三釵抱著胳膊,在旁插嘴道:“他的未婚妻被那唐刀客一刀兩斷了。他若是還在風陵閉門不出,那些小道門估計要殺上風陵討說法了。”

盈虛君嫌棄地看他一眼。

荊三釵被他這一眼輕易激怒了:“你乾嘛這麼看我?”

盈虛君輕嗤一聲:“時時刻刻不忘挑揀道門的錯處,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幼稚。”

荊三釵猛然提高聲音:“我幼稚?是,我在你麵前永遠幼稚!”

“你對道門哪來的這麼大怨氣?”盈虛君同樣提高聲音,“當初抓你們的可是魔道,現在你寧可做魔道的生意,也不肯回道門來?”

陸禦九見狀,知道接下來又免不了一頓爭執,索性省了扶額的時間,又倒了兩杯茶,在桌邊坐下,免受戰火波及。

“……你不懂!”一提及當年之事,荊三釵便成了一隻困獸,在房間中踱來踱去,把步子踏得很重,“你什麼都不懂!”

從遺世中出來後,荊三釵對遺世中的情況什麼都不肯說,把所有話都憋在心中,卻時時處在失控的暴怒之中。

盈虛君早已知道他有這個毛病,每每看了卻還是會上火,一種不知該如何幫助他的無能為力感,讓他氣惱不已:“你又發什麼癲?”

盈虛君這些年冷眼旁觀著涉事人的反應,反複猜測當年遺世中發生了何事。

但猜測終歸是猜測,誰也不肯給他一個確鑿的答案。

他的徒弟是這樣,那些受害弟子是這樣,就連封如故也是這樣。

遺世大門一開一閉,無數扇心扉就此轟然關閉。

彆人盈虛君管不著,他竭力想打開自家徒弟的心扉,一味在外叫罵,拍打,可任他使儘渾身解數,也無法打開分毫。

從某些方麵來說,他的焦躁絲毫不下於荊三釵。

荊三釵口不擇言地怒吼:“當年之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險些殺死行之鐘愛的徒弟,傷了丹陽峰的根基,奪走了我唯一的徒弟……”盈虛君怒道,“你說和我有什麼關係?”

荊三釵一時語塞,周北南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麼肉麻的話,師徒二人雙雙憋紅了臉。

陸禦九眼看二人陷入對峙,目視前方,向兩個地方同時遞出兩杯茶,示意他們可以中途休息一下。

荊三釵跟師父叫板過不止一次,卻沒學過如何拒絕師娘。

他乖乖接來茶杯,護在掌心,喃喃道:“你沒見過……那種血肉模糊,那種人心肮臟……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盈虛君看著自己的茶杯,杯中並無他自己的倒影。

他口吻平淡道:“……我見過的。”

荊三釵這才恍然想起,他師父在道門被破後所經曆的一切。

流放煉獄的生涯,他隻過了三個月,而他師父足足過了十三年。

這讓他更加痛恨自己的——正如他師父所說的——幼稚。

因為他隻會逃避。

十年前,他逃出了道門,十年後,為了掩飾自己的幼稚,他用更加莫名其妙的憤怒來對抗師父:“你為什麼總跟我抬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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