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摧殘了關大山主培育的另一棵龍眼樹,摸著黑,一顆接一顆地偷嘴,心裡也並未歇著,轉著各式各樣的念頭。
現在,師兄已經用一山弟子的“性命”為餌,頂著自己的相貌出去,打算給丁酉演一出失心瘋的好戲了。
雖然封如故對師兄的演技毫無信心,想要親自上陣,但在慎思一陣後,他還是放棄了。
原因是,他一直懷疑,那名唐刀客也借機混入了山中。
若自己出去,獨身一個到處晃悠,萬一和他遇上,難保他會不會和自己動手。
儘管不知道他一味逼自己動用武力,逼自己墮魔,到底是圖些什麼,封如故還是不想輕易遂了他的心願。
唐刀客這邊暫且不管,丁酉這些年受儘苦楚,早就龜縮出了習慣,想必會派人前來打探,確保山中情況都在掌握之中,才肯上山。
封如故從不低估丁酉對他的仇恨,一旦確認自己確實落入他的陷阱當中,他絕不會放棄折磨自己、一雪前恥的機會。
屠山幻境是師兄所造,以他的修為,維持是絕沒有問題的,隻怕會在細節上有所疏漏。
然而,封如故不能妄動靈力,也無法進入幻境進行修正,隻能一切仰賴師兄了。
這樣算來,自己身邊有如一、浮春、落久相護,師兄那邊足可自保,無論是唐刀客與丁酉,都近不得自己的身。
除此之外,封如故實在想不出,唐刀客還有什麼從中作梗、逼丁酉與自己動手的手段。
封如故慢吞吞吃淨一盤龍眼時,外麵突兀地炸開了大片魔氣,血霧漫天而來,就連靈力全無的封如故,也感到了攝魂入骨的煞氣。
烈烈殺聲混在血霧之中,聽起來詭譎可怖至極。
丁酉竟是率部,正麵大舉來攻
這倒是有些出乎封如故的意料。
他如此高看自己麼
諸般念頭在封如故腦中飛轉一番後,他漸漸品出了些不對勁來。
下一刻,他的門扉便被人從外推開了。
進來的是羅浮春與桑落久。
羅浮春得知師父的計劃後,便已摩拳擦掌許久,足足等候了半個晚上,如今聽聞殺聲,便知機會到了。
他家兄長當初也在“遺世”中蒙難,險遭毒手,如今那姓丁的仇人近在咫尺,他怎能不心潮澎湃
“師父,前麵已經起了刀兵,定是那丁酉中計攻入了”他握緊劍柄,眼中神采洋溢,“是我們反戈相擊的時候了我們走吧”
封如故望著他興奮到微顫的雙手,心裡已是清明一片。
這是陽謀。
熟悉的、唐刀客的陽謀。
即使此刻已大致猜到了唐刀客的企圖,封如故也隻能答說“我不去。”
除了這句話,他沒有彆的答案可說。
羅浮春正是熱血沸騰時,聞言宛如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師父”
封如故打著哈哈“我不必去啦。等個結果便是。”
聽他這樣說,就連桑落久都露出了些驚訝的表情“師父,這是道門公仇,也是您的私仇,好容易有了機會,為何不去親自報了呢”
封如故思及和師兄談起入魔之事時師兄不讚成的眼神,隻得笑吟吟道“我懶嘛。”
羅浮春“”
他心中的失望無以複加。
若是封如故在彆的時候犯懶,羅浮春不會說些什麼,他也早就習慣了。
然而魔道當前,複仇的機會也擺在跟前,卻因為一個隨心所欲的“懶”,說不去便不去了
先前,羅浮春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對失去了少年率真心性的師父這般失望。
“那師父就在此好好休息吧。師伯在前浴血,與魔道正麵相抗,我得前去助他。”
羅浮春轉過身,頭也不回也往外走去。
走到半途,他步伐一頓,道“浮春知道師父本領高強,可當年在遺世之中,若無諸位道友相助,恐怕也不能堅持那麼多時日。師父再如何恃才傲物,也該有個限度才是。”
言罷,他不等封如故說話,便徑直闖出了月亮門。
桑落久對封如故一低頭,溫馴道“師父,師兄不過是一時意氣,我去看住師兄。”
封如故沒再勸阻,低笑一聲“去吧,都去吧。”
唯一知道他真實狀況的師兄,被丁酉發起的正麵襲擊纏住,難以脫身,現在不管是羅浮春,還是桑落久,全都認為封如故是可以自保的,把他獨自一個留在這裡,不是什麼大問題。
歸墟劍法與他雲中君一起名揚天下,虛負淩雲之名十數載,到了這種不得不動手的時候,誰會相信他其實是個廢人
那麼,他還能說些什麼
“浮春,落久,我靈力已廢,請你們留下來,保護我吧”。
封如故如果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早就死了。
他把桌上的龍眼空殼一片片碼起來,凝眉沉思,直到察覺一雙目光在打量自己,才抬頭笑道“你怎麼又來了”
很快,封如故看清了如一的裝束,以及他腰間佩戴的“眾生相”。
封如故注視著他“你也要去”
如一言簡意賅“是。”
封如故婉轉地挽留他“師兄一人應付那些人,足矣。”
如一“我清楚。然而義父受魔道圍攻,我不願坐視。”
“你身上所中之毒未必完全清除。”
如一道“我知道。但義父在那裡。”
話已至此,封如故再沒有任何理由將他留下。
他籲出一口氣,笑說“那把海淨也帶上吧,叫他漲漲見識。”
如一走出兩步,再度回首“雲中君當真不去”
封如故不再言語,抓起桌上的龍眼殼,丟了過去。
如一看向他的目光略有些複雜。但或許是另一處戰場更能牽絆住他的心,他終究是轉身走了,且依他所言,帶走了海淨。
封如故將“昨日”、“今朝”兩把未出鞘之劍擺上桌麵,指尖在上反複撫摸,心中考量,自己究竟是在何處露出了紕漏,讓丁酉識破了這一局
他與唐刀客二人,究竟是聯手,還是
諸多問題,最終彙為一個最簡單的問題
先來的人,是丁酉還是唐刀客
很快,這個問題便有了解答。
銀人燈旁,不知何時,多添了一道飄忽的人影。
人影是獨身前來的。他眯著半瞎的眼睛,冷冷笑道“封道君,彆來無恙啊。”
封如故並不意外,他如同招待老友一般,按著桌案起身“來了”
“我來此處,已有一陣了。”丁酉一開口,便問了最致命的那個問題,“封道君,為何察覺不到”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