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1 / 2)

(一)如一的煩惱

如一近來有些難與外人道哉的煩惱。

注視著在夜宴之上、同不世門眾人舉杯歡笑、一飲千鐘的封如故, 如一再度陷入沉思。

或許是封如故的天性恰與魔道的淋漓愛恨、大開大合的性情相投,數月相處下來,他與不世門眾人交好者眾, 難以計數。

不少年輕魔道甚是崇慕封如故。

封如故太知道如何讓人厭惡他。

同樣,若他用心, 也能輕而易舉地讓彆人喜歡上他。

如一在一片歡歌笑鬨中靜靜提醒他:“義父, 少飲些。”

封如故同他耳語:“你親我一下, 我就說我夫人不讓喝了。”

如一:“……”他偏過臉去,不理會封如故了。

封如故也不以為忤, 端起玉杯:“敬——百代光陰!”

底下有已熏熏然的年輕弟子起哄:“門主,百代光陰,得連飲百杯酒才作數!”

封如故大笑:“百杯又有何——”

如一突然起身,在他耳垂處飛快親了一記。

……不許。

封如故把酒杯抿在唇邊,迅速改口:“夫人方才同我說了,杯中酒乃十年佳釀, 一杯抵得十年光陰, 十杯烈酒, 看誰先倒下?”

底下一呼百應,其中不乏喝倒彩的起哄之聲, 以及善意笑話門主是“妻管嚴”的笑聲。

封如故笑著把杯中酒潑向起哄聲起之處,轉過身來,用空杯抵唇,對如一比著口型:十杯,喝完就睡。

如一:“……”隨你, 我不管了。

十爵烈酒飲儘,底下本已是各帶醉意的年輕人歪七扭八地倒了一片。

酒宴已近尾聲,封如故披上大氅,大踏步跨出殿去,不忘在剛才叫得最響亮、現在醉得最狼狽的魔道弟子腦門上鑿了一記響脆的:“傻小子,你再嚷嚷啊。”

那“傻小子”正茫茫然地趴在桌上,四下摸索,時不時傻笑兩聲。

待出了殿門,到僻靜處,身上過了寒風,封如故酒力上湧,頭暈眼花,一個踉蹌歪在了如一懷中。

他靠在如一懷中,眯著水霧泛泛的眼睛,笑嘻嘻地喊:“小如一~小紅塵……”

如一接住他:“義父,你醉了。”

“嗯……”封如故仰起臉來,手指在如一殷紅柔軟的唇上玩耍似的一下下觸碰著,神情似是專注、似是迷離,“你希望我醉著,還是醒著?”

“我……”

如一抿抿嘴,小聲道:“我希望義父歡喜。”

封如故沒聽清:“什麼?”

如一麵色薄紅地轉過臉來,冷道:“我希望義父學會照顧自己的身體。”

封如故摟住他的脖子耍賴:“學不會了怎麼辦?”

如一還記著他方才說話不算話的仇:“我不知道。”

封如故踮起腳,在他唇上美滋滋地親了一口:“你多管管我不就行了嘛。”

如一臉頰漲得通紅,冷臉幾乎要維持不下去了:“嗯。”

將他帶回餘生殿後,如一脫下封如故的靴襪外袍,他還嚷嚷著熱。不得已,如一隻能把他的衣物脫淨。

他周身遍開的紅蓮冶豔妖嬌,在他被酒意催得赤紅的皮膚上依然豔麗得格外鮮明。

七花全開,清心石的壓製解毒作用也再不複了。

時隔多年,封如故終於得以痛快一醉。

如一細心地用被子將他身體掩好。

誰想,他一抬腿,就將大半被子壓在了光溜溜的長腿下。

如一替他重新蓋好。

誰想,他不過是回身泡了杯茶的工夫,封如故便把被子踢得一乾二淨,得意地遛了鳥,自己又像是知恥似的,扯了被子,掩耳盜鈴地蓋住了臉。

如一:“……”

他把被子攤平在床上,再將封如故放在被麵上,將他細心卷了起來。

卷好後,如一仍不很放心,索性取來腰帶,攔腰紮了一圈,在被卷兒中央端端正正地打了個結。

……封如故終於老實了。

當四下裡靜謐一片時,如一又被勾起了那一點不足道哉的煩惱。

如一近來總想,自己愛封如故,當然不隻是因為他是自己的義父。

在長街之上,在沉水之中,在他趴在自己背上時,在掀起蓋頭的瞬間。他都愛他。

那麼,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他義子的封如故,是如何愛上自己的?

如一想來想去,不得不承認:平心而論,自己似乎除了是他的義子之外,並無任何可愛之處。

這念頭一經誕生,便纏磨得他心神難安,時時要跑出來作怪一番。昨夜夢迴之際,他猛然驚醒,竟就著這個問題,和著滿心的酸澀,翻來覆去,直到天明。

在封如故清醒之時,他斷不敢問他,怕他笑自己患得患失。

如今,義父吃醉了酒,神誌也不很清明……

如一挪到了床側,拿指尖輕碰了碰封如故的臉頰,惹得封如故長長“嗯——”了一聲,像是渴睡的貓伸了懶腰。

如一試探著喚他:“義父?”

封如故迷迷糊糊:“嗯?”

如一難以啟齒,揪著床單,揪得指尖都發了白,才以儘量無所謂的語氣問:“義父,你喜歡……我嗎?”

封如故閉著眼睛,但如一能感覺他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他口齒不清道:“我不喜歡你,跟你拜什麼堂睡什麼覺?小沒良心的。你睡了我,我還沒問你喜不喜歡我呢。”

如一:“……”

如一在封如故麵前向來口拙,現在更是被醉酒的人搶白到說不出話來,緩了半天,才鼓起勇氣繼續問道:“你……喜歡我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