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鈺噎了兩秒,喪氣地說:“姐,你又愚弄我……”
少年長得身影修長模樣帥氣的,但表情一喪,就算長手長腳窩在那兒,也還真有點可憐巴巴的樣兒了。
談梨良心發現:“我真沒騙你,就等――”
話沒說完,玄關方向傳來“滴滴答”的電子鎖解鎖聲音。
顯然是家裡的另一位主人回來了。
喬鈺臉上情緒一褪,眼神也立刻變得警覺,他繃直了腰背,轉頭盯向玄關出口,模樣像隻威風凜凜的大狼狗。
可惜他旁邊想守住的人不爭氣,拎起紙筆就跑了:“你等著,我讓他給你現簽一個。”
喬鈺:“……?”
談梨已經跑出去,“大狼狗”下意識起身,跟著想把人拽回來,可惜他低估了談梨的敏捷度。
跟到玄關出口的時候,喬鈺隻來得及看見談梨跑進去,隔了還有一兩米距離,她就朝著那個正在脫外套的年輕男人撲了上去。
喬鈺心裡一驚:“小心――”
他話還沒說完,側身站在那兒的男人似乎已經早有所覺,那人鬆開拉下一半的外套,伸出手,輕鬆嫻熟地接住了跳上來的小姑娘。
不過談小壞蛋是助跑上來的,衝力太大,他往後退了半步,靠到門上才穩住身。
喬鈺看得懵住。
玄關內。
秦隱定下重心,無奈垂眸:“不是說好了不在家裡亂跑亂跳?尤其鞋櫃這邊,全是尖的棱角。”
小壞蛋心虛地扒著他:“太高興,忘了。”
“放你下來?”
“嗯嗯。”
等談梨腳沾地站穩,秦隱抬眼,看向方才聲音傳來的方向。審視兩秒,他問談梨:“他是你信息裡說的表弟?”
“對,我外婆和舅舅舅媽在客廳裡麵坐著呢,你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嗯。”
“啊對了,差點忘了,”談梨連忙把手裡的白紙和馬克筆遞給脫下外套掛到一旁的秦隱,“你先給大鈺兒,咳,給喬鈺簽個名吧!”
秦隱意外地挑了下眉:“簽名?”
“對啊,”談梨朝他眨眨眼,“喬鈺他得算是Liar的粉絲了。不過他在國外長大,是那邊賽區的,對國內賽區不熟悉。”
秦隱聽完這話,再對上談小壞蛋帶笑的眸子,立刻就懂她憋的壞勁兒了:“你就欺負人吧。”
這樣說著,秦隱還是配合地接過紙筆,在白紙上斜著飛了一個“Liar”。
談梨湊過去,戳戳下麵空白:“再給他簽個Masker。自家人,不怕泄密。”
秦隱依言簽了。
談梨用完人就跑,她拿著白紙回到還蒙著的喬鈺麵前,捧尚方寶劍似的:“給,Liar的簽名,墨水都還沒乾的那種哦。”
喬鈺懵然接過,看看簽名再看看那人,看看那人再看看簽名,這樣反複幾次,直到秦隱換好鞋從玄關裡出來,經過他身旁時淡聲打招呼:“你好,我是秦隱。”
“你好,我是……”喬鈺看清了從玄關陰翳裡走出來的男人的臉,徹底驚醒,“L、Liar?!”
“……”
秦隱沒什麼反應,但談梨作為親表姐,很沒良心也很不給麵子的,她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是Liar,那秦隱是誰啊?”
喬鈺被雷劈住。
秦隱已經走進去問候另外三位長輩了,他還傻站在玄關出口。直過去好幾秒,喬鈺僵著脖子扭頭看談梨:“你男朋友……是Liar?”
“沒錯,他就是那個一直在被我騙財騙色的小白領。”
“我、我怎麼不知道?”
“嗯,全國內賽區都知道,你為什麼不知道呢。”談梨笑著拍拍他肩膀,“事實證明,多看點八卦也好,關心民生,順便了解家人交友情況。”
喬鈺:“……”
?
下午,秦隱專程請了假,陪三位長輩尤其是老太太在P市這兩年新建成或者變化大的地方轉了轉。
晚上也是由他安排晚餐,作為晚輩給老太太接風。
全程分寸得當、麵麵俱到,老太太被哄得特彆開心,吃過晚餐下樓,進到門廊前的大廳裡時,笑得眼睛都快找不著了。
秦隱提前出去安排禮賓車送三位長輩和喬鈺回喬家,此時不在身邊,喬意鈞半是好笑半是無奈地打趣老太太:“這下子看過了,您放心了?”
“放心,放心了,本來我還擔心……算了算了,那些沒什麼好說的。”老太太拉著談梨的手,放在掌心拍了拍,“外婆眼睛花了,但是心不花,秦隱是個好孩子,最重要是他能對你好――這就是最大、最大的好了。”
談梨應著聲,眼裡微潮,麵上隻燦爛地笑:“您放心吧外婆,我會過得很好很好,把以前的不好都補回來,每一天每一秒都快快樂樂的!”
“好…好啊。”老太太眼裡點著淚,卻由衷地笑。
談梨知道,老太太這麼大年紀還非要回來折騰這一趟,就是為了看看她怎麼樣。
這幾人就是她在世上僅剩的親人了,她格外珍惜,也格外感動。
但這種感動停在了老太太上車後的那一秒――
禮賓車後排,車窗降下,老太太望著車外站著的兩個年輕人,笑得很慈祥:“小秦啊,我差點忘了件事。”
秦隱躬身,靠近車窗些:“外婆您說。”
談梨也好奇湊過來。
然後她就聽見,老太太用一種非常真誠、童叟無欺的口吻,無比自然地問:“梨子剛剛說了,你們今年結婚,具體日子定在哪一天來著?”
談梨:“………………?”
她、什麼時候說的?
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這一兩秒的沉默裡,秦隱早已從談梨震驚而控訴的神情裡了然真相。
他無奈地笑――
他今天算是知道,談小壞蛋骨子裡的那點無賴,到底是從誰那兒繼承來的了。
老太太像是完全沒察覺,也完全不心虛:“哎,風有點涼……小秦啊,你快些說,說完我就回去了。”
秦隱開口:“隻要梨子願意,我一直在準備,什麼時間都可以。”
談梨僵笑:“外婆,我和他都不需要那一段手續,我們――”
“啊?明天就辦?”老太太驚訝抬眼。
談梨:“?”
老太太嚴肅地擺擺手:“那不行,太匆忙了――婚禮是大事,不能這麼急。”
談梨:“……”
“這樣,我回去找人給你們算算日子,正好,趁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喬家的那些老朋友也都還給我幾分薄麵,今年我一定親自給你們張羅好啊。”
談梨還試圖掙紮:“秦隱爸媽那邊也還沒說,我看――”
“沒事,秦家和喬家也算世交了,交給外婆。”
談梨還試圖掙紮:“我們還是――”
“哎喲,風太涼了。喬鈺,幫我把車窗升上去吧。梨子,小秦,你們也回去吧,太晚了。”
“……”
沒給談梨再阻撓的機會,車窗升上,禮賓車開出了門廊。
對著長燈夜色,談梨無語凝噎。數秒後,她轉回來:“我真沒說過。”
秦隱淡淡莞爾:“我知道。”
談梨歎氣:“這老太太,太無賴了,逼婚還有這麼硬核的嗎?”
秦隱抬手給沮喪的小刺蝟順了順毛:“和你很像。”
談梨立刻無辜:“我哪有!”
“好,”秦隱輕笑了聲,“你沒有。”
談梨還在不安:“你說叔叔阿姨那邊會同意嗎?我覺得不會。”
秦隱沉默。
談梨生出不祥預感:“你覺得會?”
秦隱:“嗯。”
“為什麼?我看他們不像很著急的樣子啊,一次都沒提過……”談梨在秦隱神色間捕捉到一絲情緒,她話聲停住,幾秒後才茫然問,“他們,提過?”
秦隱歎聲:“提過幾次。”
談梨呆住:“那你怎麼一次都沒跟我說過?”
“我知道你不太喜歡那個過程,”秦隱一頓,“而且我沒關係。就像你說的,婚姻隻是一種契約形式,我們之間不需要固定的形式來……”
秦隱的話沒說完,他麵前的小姑娘突然一張胳膊,抱了上來。
秦隱下意識俯身,順著她的方便也托住她,然後他才回神,不解地問:“怎麼了?”
談梨埋在他頸旁,半晌悶聲道:“原來,我一直在讓你等我嗎。”
秦隱一怔。
“你等得是不是很辛苦。”
秦隱無聲一歎,慢慢抱緊她:“我等的人是你啊,怎麼會辛苦。”
談梨僵了幾秒,她在他頸窩裡輕蹭過,然後抬起頭:“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有時候會很遲鈍,你要告訴我,不要一個人等。”
秦隱答應,“好。”
從前有人搭了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屋子,他學著把每一塊牆磚壘好,學著把每一個棱角包住,學著把每一件物品繪上顏色,學著把每一方角落打掃乾淨。
然後他打開門,繼續陪著院子裡的小刺蝟,在雨天晴天裡玩鬨。
他朋友問他,你還在等什麼呢。
他說,她小時候待在過一個很冷很冷的屋子裡,所以她害怕所有的屋子。他在等她準備好。
他朋友問,那她要是一直沒準備好呢。
他說,那就沒準備好。
他想和她在一起,在屋子裡麵或者外麵都好。
在一起就好。
更好的是,他終於還是等到了。
他的小刺蝟,邁著很小很小的爪子和很小很小的步子,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地,和他一起走進那個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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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民政局出來那天,陽光燦爛地揮灑在大地上。
談梨拿著紅本本,眼底的笑比陽光爛漫。
她朝秦隱伸手,等他來握:“重新認識一下,你好啊,談梨的老公,我是秦隱的老婆。”
“…你好。”
秦隱一點點握住女孩的手指,把她的手完完全全包進掌心。
他俯低了身,輕輕吻住女孩手背,聲音低低啞啞的。
“老婆。”
談梨被他弄得手背微癢,她笑著想躲,卻是往那人懷裡躲:“你的聲音聽起來怎麼像要哭了似――”
談梨怔住。
那是她第一次看秦隱紅了眼眶。
就那一秒裡,談梨的眼圈就跟著紅了。然後她撲進他懷裡,含著淚狼狽地笑:“你知不知道你完蛋了、徹徹底底栽我手裡了。”
秦隱抱緊她,很緊很緊。
他也笑,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