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蔡王後果然派人來了縉質子府。
此次來的中宮女官是位生麵孔,夫家姓邱,宮人們皆稱之為“邱姑姑”。
很顯然,經歲行雲昨日一鬨,被人強行安插眼線進府的危機消弭於無形,並將拒收美人之舉從“縉質子藐視蔡王”化小到“縉夫人悍妒失態”,卓嘯一黨短時內再尋不出旁的由頭接近李恪昭,多少要偃旗息鼓一陣了。
這邱姑姑本是局外人,自不會像卓氏之前那般刻意刁難人。
既李恪昭維護求情,她便隻對歲行雲耳提麵命做了“婦德教誨”,又口宣王後令罰跪兩個時辰,讓歲行雲跟著一句句誦了《婦德書》中的規矩教條,再無旁的。
《婦德書》原是天子後宮傳出的女誡教條,如今多由各諸侯國王後執典。
當世各國皆無意普及教化,識字者多為王室或勳貴子弟,女子及尋常百姓中白丁甚眾。是以逢重要場合或節慶典儀,王後才指派女官向貴族婦人宣講一二,無緣出席這等場合的小姑娘們就隻能從家中女尊長處聽個口述大概。
今日蔡王後算是給了縉質子府天大體麵,命邱姑姑將《婦德書》完完整整口授給了歲行雲。蔡王後想提點約束她德言容功,敦促她成為“好妻子”的心意可見殷切。
巳時近尾,送走中宮女官後,李恪昭一行三人立刻關切地將歲行雲圍住。
“你……還成不成了?”飛星語帶同情,歪頭端詳她微微發白的臉色。
李恪昭抿唇不言,側臉線條驀地淩厲三分。
“彆的還成,就是腿麻,口渴,兩耳還嗡嗡響。《婦德書》這破玩意兒未免也太毒了,教的都是些什麼鬼道理?呸呸呸。”
歲行雲抱怨著,拍拍膝上塵灰,踢踢腿活絡筋骨,才轉頭對李恪昭可憐一笑。
“公子,今日午飯能提前否?跪兩個時辰,著實消耗體力……”
見她確無傷損跡象,眾人皆鬆了口氣。
葉冉樂了=道:“若我沒記錯,女官是辰時初刻來的。在此前你可喝了一海碗小米粥。那碗比你臉都大!還吃了倆饅頭呢。就頂兩個時辰?”
李恪昭眸底薄冰稍融,淡淡瞥她一眼:“多半是飯桶成精的罷。”
你試試去跪兩個時辰?不餓到舔碗底算我輸。歲行雲低頭做怪相,心中腹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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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昭話雖說得難聽,卻早吩咐廚房提前備好午飯。
落座後,歲行雲當真是餓慌了,哪顧得上吃相?再加上有飛星這位“一上桌就兩眼發綠”的強勁對手,便又奪起食來。
一餐既畢,奪食敗北的飛星拍桌嗷嗷叫:“就問,還有誰家姑娘會這般不顧忌臉麵地狂野奪食?”
“要臉沒肉吃。這事分什麼男女?”
歲行雲以絹抹嘴,炫耀加挑釁:“你數著的吧?方才那盤醬肉,我整整比你多吃十片。肉羹也多八勺。你很氣吧?氣著氣著覺得又有些餓了吧?哈哈哈。”
上輩子軍中同袍們共食就是如此,非要搶著吃才更香。
“你閉嘴!有本事出來打一架!”飛星指著她喊道。
歲行雲搖頭晃腦笑嘻嘻:“去去去,飯桌事飯桌畢。誰跟你似的那麼閒?我下午要進書房認字的,忙著呢。”
葉冉笑道:“早前公子還擔心你那身板受不住,想說叫你下午回房躺半日呢!要我說,你有時真比尋常小子更虎更莽。能吃能扛事,不會叫苦不會叫累。嘖嘖,愈發懷疑你是個男扮女裝的假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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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轉向李恪昭執了辭禮。“公子,您消消食,慢慢來。我先進書房去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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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兩個時辰背書,如此懲處已算輕的。
但歲行雲這副身軀從前養得嬌了些,她進西院又才沒幾日,哪能真如上輩子那般能扛?
緩了一頓飯的功夫,她雙膝便漸有灼燒感,繼而逐漸腫疼。先前與人插科打諢,就是怕李恪昭發覺不對勁,會強令她回房躺著。
今早半日的習武已被罰跪耽誤,若下午識字也泡湯,一整日都浪費了,這可不成。
她並非逞強,實是急迫。沒有太多光陰可虛擲了。
《縉史》上那段寫得很清楚,到明年秋卓嘯就會弑君篡國,並對李恪昭下手、撕毀縉蔡友盟宣戰。那時李恪昭勢必離蔡歸縉。
歸縉後的李恪昭會麵臨什麼,歲行雲並不確知。但她明白,歸去後便是“縉王李恪昭”勵精圖治、壯大實力的潛龍階段。
屆時若她還是如今這般文不成武不就,隻憑質子時期這點小打小鬨的“護主之功”,無論李恪昭是不是“衛朔望”,都不可能重用她。
所以眼下每一天對她來講都很金貴。
進書房寫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字,歲行雲便覺著眼皮發沉發燙,眼神也隱隱有些聚不攏。
意誌與信念高呼“我可以”,身體卻表示“彆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