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劇組和《魚龍》劇組的情況不同, 組裡的主演都是大咖,來來去去,有戲就來, 沒戲就走, 從不為誰而停留。反而是配角們會長期在劇組生活,所以氣氛很不一樣。
和夏妍熟悉的人裡,一部分是“點讚之交”仙女團, 一部分就是在這裡常駐的工作人員, 大部分是去食堂的路上認識的。
主演之一的齊維裔和夏妍今天是第一次見麵, 雙方在梁齊導演的介紹中簡單認識了一下, 開始走戲。
這一幕昏君與寵妃雨中初見的戲, 齊維裔已經拍了三次,好脾氣如他, 這會兒也有些低沉。
齊維裔出道到今年大概第七年了,從一開始的偶像小鮮肉, 到三十歲第一次拿到雙料影帝, 再到現在的三料。他有一批忠實的粉絲,也遇到過貴人,這一路沒有被演藝圈的陰暗麵籠罩太多, 雖然不是爆紅, 但是穩紮穩打,也算順利。這也是為什麼齊維裔為什麼能一直保持乾淨的氣質, 很多人第一次見他, 都會覺得他不像娛樂圈的人。
當然, 這也和他的天賦和努力有關,但是有天賦也努力的人並不隻有她一個,他從不否認,自己比彆人多了一點運氣。
前幾年和一個小朋友合作了一部文藝片後,他意識到不能局限於國內,所以這幾年都在國外發展,專注外語片的代價就是他在國內的人氣有所下降。今年開年就遇見新晉影帝張子辰團隊公然通稿拉踩他來提咖位。所以帝冠這邊建議他停一停國外的工作,回國夯實一下人氣,彆對線的時候被偷了家。
《滿月王朝》雖然是電視劇,但大投資大製作,絕不會辱沒了他,還可以刷個臉。
在早在知道這劇有好幾個投資方的時候,他就猜到演員方麵會很複雜,但是排練三次換三次搭檔,這事還是過了,超出了影帝的底線。
齊維裔在圈裡公認的有耐心,好脾氣,但不是沒脾氣。如果今天的第四個女演員還是不能演,那他立刻就讓經紀人去談解約,違約也要談。
反正他這個咖位,做什麼都有人說他耍大牌,他出道的時候都沒受過什麼委屈,現在就更沒必要。
沒想到這一次就碰到了夏妍。
一場戲,十五分鐘,一遍過,沒有一點拖遝和猶豫,她雖然表演的是人物,卻能在細節中體現自己雷厲風行的性格。
齊維裔有些驚訝,看著夏妍半晌,直到女孩子回過頭,用不太見外的語調問:“齊老師,有事?”
齊維裔忙說:“不用那麼客氣,就叫我齊維裔吧。”
“不是客氣,習慣了。”夏妍笑笑,她剛見麵的時候差點鞠躬——這可是老師啊!
齊維裔以為夏妍是習慣了見到前輩都叫老師,心想,小姑娘戲路霸道,還以為是個刺頭,沒想到性格很謙遜。
“齊老師一直在看我,是我有什麼做的不好嗎?”表演之後請老師點評,也是夏妍的習慣之一,她和和氣氣地道,“齊老師可以直說,我們可以討論。”
還主動找他溝通戲路,這工作態度非常可以。
“沒有,我覺得你演得很好,”回想起之前的三次經曆,齊維裔有些感慨,“我隻是覺得,人生有時,太過大起大落。”
夏妍:?
——原來齊老師年輕的時候,是這種無厘頭的性格嗎?
雨中這一幕戲之後,後麵的幾場也很順利,幾乎是一路綠燈。到了三點,工作人員忽然意識到,一整個下午,夏妍和齊維裔兩個人居然誰也沒有NG。
“過!”
“不錯,但是再保一條。”
“可以!”
“很好!”
……
整個下午導演說的這些話,簡直比其他人一周聽到的都要多,NG兩個字母就像人間蒸發一般。甚至有配角提議把梁導今天下午的話錄成語音包,以驅散他們曾經NG統治的噩夢。
最後一場戲是暴君與寵妃**的場景,要求兩位演員有一定默契,而且這是一個長鏡頭,中間不能斷,對演員也是考驗。寵妃在這一次和暴君的交流裡,逐漸改變了小宮女戰戰兢兢的心態,心中對權力的欲.望開始覺醒。不過這一點劇本中隻是一句話概括,怎麼演繹,全看演員自身的理解。
夏妍和齊維裔今天第一次見麵,導演怕他們尷尬,特意留出了二十分鐘讓他們多聊聊,彼此熟悉,也培養一下感覺。
雖然為了培養氣氛兩人坐得很近,但是齊影帝自始至終都非常紳士,談話間是夏妍熟悉的溫和、博學且專業。夏妍對齊維裔本來就不陌生,又覺得這時候的齊老師和她認識的有些不同,在腦海裡把兩個齊維裔放在一起對比,夏妍還覺得挺有趣的。
兩人的戲服都是美術方麵精心搭配過的,非常有CP感,氣氛又融洽,本身就像是一對才子佳人,畫麵十分養眼。聊到興致點,二人還時不時交換一個眼神,默契地笑笑,怎麼看都不像第一天認識。連梁齊導演都感慨緣分妙不可言,誰能想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居然和齊影帝氣場如此相投。
看齊維裔的態度,並不是表麵的客氣,今後應該會很照顧這位後輩,說不定夏妍下一次也能登上大熒幕了。
盛驍就是這時候抱著保溫水壺來到劇組的。
拒絕了齊維裔的助理後,他隨手扯了一張折椅坐下,視線牢牢地盯著場地中間的兩個人,眼睛眨不也不眨,好像在和什麼人較勁一樣。
夏妍掃了一眼,有些意外,心裡猜想,難道馬堯弟弟是齊維裔的粉絲?
最後一幕戲的地點是室內,雖說是室內,但屋子並不小,裡裡外外的燈光攝影加工作人員少說有二十人。梁齊導演本來是要清場的,不過那樣一來又要花一些時間,齊維裔和夏妍都表示沒什麼必要。
這部戲隻是氛圍曖昧,算是比較高級的調·情,連接吻都是借位,真要是清場反而尷尬。
於是各方麵就緒,演員到達指定位置,場務打板。
“第六十場,一鏡一次,A!”
芙蓉般的美人兒端坐於屋內,秀眉微蹙,淚盈於睫。她才剛從一同入宮的姐妹處得知一個噩耗,她進宮後不久,她的父親便在砍柴的時候跌落土坡,摔斷了腿,兄長為了照顧父親,也誤了趕考。
滿兒自幼家貧,但父兄待她如珠似寶,從不讓她乾粗活,養得嬌嫩。若非她進了宮,此時本應在父親膝下儘孝,讓哥哥也好放心搏得前程。
是她的錯,若非她生得這般模樣,又怎麼會被強召入宮中?
帝王聽見了屋內的低泣聲,冷峻的臉龐越發染上幾分不悅。
今日在朝上,幾個老臣一直在政見上和他作對,這也不讓,那也不讓,這也要勸諫,那也要勸諫,一言不合就要撞柱,好像柱子是他們家的。年輕的天子積攢了一肚子不滿。本來想到新納的妃子這裡來清靜,卻不想這邊也是哭哭啼啼。
皇帝的母妃就是個水坐的美人兒,因為不受喜愛,整日以淚洗麵。他在母親的淚水中長大,對女人的眼淚又怕又煩。
此時聽到啜泣聲,他心下大為光火,粗魯地踢開房門,卻在見到屋內的人兒一怔。
美人兒沒想到帝王會突然到來,嚇得忘了哭,睫毛還浸著淚珠,眼巴巴地看著來人,真若一枝梨花春帶雨,玉容寂寞淚闌乾,可憐,可愛,可心。
一刹那,年輕的天子覺得心上仿佛被什麼撞了一下,之前在朝上積聚的不快全部消散。隻不過那一顆心立刻又被女子的眼淚裝滿。
“陛下。”滿兒匆忙起身行禮,卻被帝王一扶。
他手臂一扯,嬌軟的身軀便跌入懷中,帶著一股雨後清荷的芬芳氤氳。他的滿兒一定是蓮花仙子脫身,不然為何身上一直似有若無地縈繞花香呢?
他以食指輕柔拭去美人臉上的淚珠,沉聲說道:“滿兒,你哭泣的樣子,也很美。”
女子下意識地躲閃,眼底的怯弱嬌羞取悅了帝王,皇帝大笑。
“隻是可惜,朕不愛美人淚,朕隻愛看美人笑,”皇帝輕佻地抬起美人的下巴,湊近低語,“滿兒,笑給朕看,朕什麼都答應你。”
——什麼都答應你。
天子的許諾像魔咒一樣縈繞在滿兒耳邊。
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裡蠱惑著她:他是天子,沒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到的。隻要得到他的喜愛,你就不必隻是躲在這深宮哭泣,不必受人欺淩,也不用看著父兄受苦。
滿兒眼中蒙上一絲困惑,她可以嗎?
那個聲音說:當然,沒看到這個男人為你著迷嗎?你那麼美,你笑一笑,他什麼都答應你,就連朝上那些罵你,詆毀你的大臣,你也能決定他們的生死。
滿兒陷入猶豫……是這樣嗎?她真的能嗎?這是對的嗎?
這一次,那個聲音沒有回答,答案卻已經在她心底浮現。
女孩的眼神漸漸轉變,她將心中滿盈的悲傷精心包裹好,鎖起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帶著淚痕的笑顏。
帝王的眼神漸漸深沉,“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