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是老坑村同齡孩子中的第一調皮人,六歲的他最大夢想就是成為他小叔一般的人。
小叔不乾活也有肉吃!
隻是他娘常說小叔是糠菜半年糧,現在過著好日子,往後沒準連小孩都養不活。
但虎頭不這麼想,他是個大孩子了,他能看到小叔平時過得可比他爹娘舒服。
娘說小叔沒糧吃,虎頭看到的是小叔把一袋袋白麵往家裡搬。
娘還說小叔吃不上肉,虎頭卻知道小叔隔段時間就會偷摸去山上打野雞,有時還會給他留個雞腿!
虎頭咽咽口水,又想吃小叔烤的雞了。
但是,娘說小叔住不上好房子,虎頭覺得這句話是對的。
整個村子裡,比小叔家房子還差的真沒幾家。
他手裡端著碗,碗中裝著幾個白饅頭,這會兒正站在院門前,不停著敲門。
“小叔,小叔吃飯!”
虎頭喊得駕輕就熟,可見徐川搬出去後,他就常給他送早飯。
若此刻江玉蘭在場,保準得對小兒子家的位置感到慶幸,偏僻些也好,要不被人看了,徐川懶貨的名聲得更上一層樓。
哪有做叔叔的得侄兒來喊起床!
虎頭喊幾嗓子,對於院子中沒動靜這個現象感到見怪不怪。
他叔嘛,每次都得喊上幾個回合才會起來。
虎頭不愧是他叔最忠誠的擁護者,六歲的他,完美猜到了他叔如今還在呼呼大睡的這件事。
被虎頭吵醒的,反而是程寶珠。
屋內已經有了蒙蒙光亮,程寶珠嚶嚀一聲,雙手舒展開來,閉眼打了個哈欠。
“啪!”
程寶珠忽然呆愣,她床上有人!
下一秒——對哦,她想起自己如今在哪兒了。
“我的親娘!”徐川捂著自己的半邊臉,“才結婚第二天,我眼睛就要被你打瞎了。”
程寶珠一條腿還壓在他身上,這會兒坐起身,把他往床邊一踢,徐川還沒從眼睛被打的痛苦中出來,就差點被踢到床下去。
在他發火前,程寶珠趕快指著外頭:“有人喊你。”
徐川眼淚都快出來,衝著外邊喊:“虎頭彆叫了!”
門口虎頭驚住,今天小叔這麼好叫呢?
於是他更加奮力喊:“小叔吃飯,大白饅頭!”
徐川沒法,隻得先去開門。
外頭陽光已爬到院門對麵的小山頂端,將整個坡麵都給灑滿陽光。
遠處青山間本該繚繞著的霧氣已消失,清晨的冷氣更是消散得一乾二淨。
“吱呀。”
院門被打開,正好從大王山采完蘑菇的高鋼鐵打徐川門前路過,調侃道:“呦,虎頭又來給你叔送飯呢,你這小孩忒不懂事,也不看看昨晚是啥日子。”
虎頭懵懵懂懂,撓著腦袋呢,就見他叔撲過去,把高鋼鐵背簍裡的蘑菇抓兩大把出來,嘴裡還嚷嚷:“見麵分一半。”
“嘿,少拿點!”高鋼鐵背簍一甩,也顧不得再看徐川的笑話,趕緊跑路。
徐川看著他的背影嗤笑:“德行!”
轉身將虎頭端著的碗接過來,然後又塞了一半的蘑菇到虎頭懷裡:“回去就說這是你嬸嬸大早上到山上給采的,曉得不?”
虎頭表示不大曉得。
“你這小孩,就是讓你回去給你奶說這是你嬸嬸采的,彆提你鋼鐵叔的事兒。”徐川叮囑道,高鋼鐵家裡有尊母老虎,他肯定不敢把蘑菇被搶的是說出去。
虎頭這下子懂了,小叔這是讓他騙奶!
徐川是他娘的心頭肉,虎頭也是他奶的心頭肉,所以當虎頭瞪著大眼睛,麵無表情地把小叔撒的謊重複一遍後,江玉蘭還真信了。
哎呦,瞧瞧她大孫子虎頭這一臉真誠的模樣,怎麼會騙人呢。
老人說當姑娘的出門後會變一次,當娘後又會變一次,看來這話有道理。
江玉蘭心中美滋滋,在菜地裡轉悠幾圈,然後割些韭菜去廚房,打算給小兩口做餃子吃。
小兒媳這幾個蘑菇在她這兒可比肉值錢!
在院裡曬衣服的李翠芬心中小火苗又蹭蹭往上冒,她平常累死累活沒得一句好,那程寶珠隻給幾個蘑菇,就收到這麼一摞誇,也太偏心了。
就在她板著個臉,兀自不高興時,見婆婆偷摸從房間掏出來幾根小人參須,她臉色便又放晴,這是給她小兒子燉雞湯呢。
大王山深處有人參挖,隻是少有人能挖到,家裡的這支,還是徐保國年初時意外挖到的。
徐保國是家裡大家長,原先更是隊裡乾活的一把好手。為什麼說是原先呢,因為他如今屬於虛弱狀態。
年初時,徐保國和村中一行人進大王山冬獵。結果也不知發生了什麼,當他們下來時,足足有三個人是被抬著下山的。
當時徐保國傷勢最重,說是被野豬撞到樹上,經過半個月的調養,傷勢倒是好轉了。但醫生說他要想恢複原樣,那麼這一整年都不能再下地。
江玉蘭壓著徐保國遵循醫囑,從年初到如今的十一月,徐保國還真就沒下過地。即使在農忙時,也是和隊裡那些小孩兒們乾一樣的活——曬曬穀子,撿撿稻穗。
不過那次徐保國雖然受傷了,卻給家裡帶來一支人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