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徐川帶著程寶珠乘坐村裡的驢車到縣城去。
今日是集會,即使下著雨,也阻擋不了社員們奔赴縣城趕集的熱情。
下一輪的農忙又要來了,驢車上許多大娘嬸子們都在聊著要怎麼給家人補補這件事。
農村人補身子無非就是多吃幾個雞蛋,多燉兩塊肉,隻是誰家也撐不住頓頓吃啊。
於是大娘嬸子們就開始規劃了,掰著手指頭對著家裡人頭挨個數,數著這次趕集要買幾斤幾兩的肉。
這段路程十分顛簸,程寶珠縮在角落中,徐川緊緊靠著她,倒也沒有引起車上人的注意。
程寶珠也悄悄掰手指頭數數呢,這兒一年到頭真休息不到幾日。從記憶中曉得,秋收才結束不久,下一輪冬播就要來了。
種啥呢?
她記憶中,這附近所有公社在冬季時都會種下大麥和小麥。
當地有一句話,叫:寒露早,立冬遲,霜降種麥正當時。
如今霜降已過,社員們得趕在立冬之前把大麥小麥給種下去,隔年還得上交指標。
程寶珠豎著耳朵聽,越聽越害怕。
剛剛那嬸子怎麼說來著?說:“哎呦這老天爺疼惜人,下了幾場雨咱們過幾日也好乾活,隻是這一乾就得到臘月二十,也不曉得老腰能不能受得了。”
臘二十呢!
程寶珠實在害怕,等下車後,戳戳徐川的手問:“大夥都說要開始種麥了,咱們要種不?”
徐川反手拉著她:“種啥啊,忒受罪的活。上回種油菜我都沒去,這次也不去。”
程寶珠眼睛一亮:“真的,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行,咱都不去。”徐川拉著她在人流中穿行。
正好路過的同村人:……
不得不說,真是般配。
趕集上人多,又碰上雨天,所以滿大街都是舉著雨傘的,或穿著蓑衣的人。
徐川先帶程寶珠來供銷社,在門口時就掏出一遝錢票給她:“你要買啥進去買,買完就站在門口彆動,我先去一趟其他地方,等會兒來接你。”
程寶珠眨眨眼,也不多問:“行。”
她這人好奇心不重,更沒有想和他一塊兒去冒險的想法。
為什麼說是冒險?
因為在今天出門前,程寶珠瞧見徐川順著小路偷摸跑到大王山上,之後又帶了一袋子的東西回來。
是什麼東西她也沒問,但看到徐川從袋子中取出來一隻雞放在廚房後,她大概就曉得了。
也不知道那些東西他給了誰,這一路上就沒瞧見他帶著。
程寶珠不多想,把錢票緊緊揣兜裡準備買東西。
供銷社中東西不算少,而且還是必需品,至少程寶珠她每看見一樣都想買。
她兜裡有錢,票卻不夠,所以手表自行車這些大件想都彆想,程寶珠忍痛移開目光。
隻是即使沒買大件,她也花了不少錢。
買了衛生紙,又買了月事帶,更有牙膏牙刷搪瓷杯子等等東西,就連紙張鉛筆等等東西也沒少買。
就在程寶珠大肆購物時,徐川披著厚厚的棕色蓑衣,走入一個巷子中,又敲門進入一座院子中。
徐家良拎著一個大袋子壓聲說:“川子你可算來了。”
徐川笑笑:“我等會兒還得早點走。”
“行,那咱們就早點辦事兒。”
這裡是縣城中私下交易的場所,這兩年管的寬了些,便衍生出這麼個地方。安全倒也安全,聽說上頭的人是革委會某個領導的侄兒,有人兜底很是靠譜。
徐川沒掙公分,但手上為何有錢?其實錢就是從這兒掙的。
他隔段時間上山放放套子,偶爾從運輸隊好友那兒買了些東西,再拉到這裡買賣,也能換到點錢。
錢雖不多,卻總能過得下去。
“這次收獲不錯。”院子裡的老班說,他約摸有三十多歲,是這個院的頭兒。老班眯眯眼,吐出煙又道,“聽說你娶媳婦了?”
徐川邊說邊稱重:“娶了,前天結的婚,程家村的姑娘。”
老班點點頭:“有家室的人就找點正經事乾,你整天用這種法子掙錢也不是辦法。”
靠運氣吃飯的活,哪能長久。就是像陳兵那樣做點兒吃食放在他這裡賣,也比去山上下套子來得靠譜。
陳兵是這座院子裡的野路子,靠著他媳婦兒給做的一些包子,還真賺了不少錢。
一開始誰也沒料到他能在這裡把包子攤給支起來!
真是嚇煞人也。
後來有人學他,可竟然沒一個人能做到賺的。究其根本,還是陳兵他媳婦手藝太他娘的好了,素菜包子都能做出讓人舔指頭的味兒。
徐川眼疾手快地買了幾個牛肉包,陳兵裝在油紙中遞給他:“來得正巧,再晚些牛肉就買完了。送你個豆角肉沫包。”
“行嘞!”
說著,徐川在他身邊蹲下,低聲問:“老陳,你跟我透露透露,這包子做好了到底能掙多少數目?”
陳兵頓時和他拉開距離,警惕道:“怎麼,你要跟我一塊兒乾?”
徐川摟著他肩膀,笑笑說:“那哪能啊,咱們多鐵的關係,我乾不出這事兒。”
陳兵這才鬆口氣。
徐川這人腦子忒靈活,他要是想跟自己打擂台,自己沒準會在他手下跌個大跟頭。
“不過我想做點兒彆的。”徐川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