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兩人啥都沒乾,徐川得以為他就要升級當爸了。
如今兜裡有錢,他的儀式感也隨之升級。
桌上的葷菜不僅僅有雞蛋,肉菜也漸漸出現在他們的三餐中,每餐的食物更是變得豐富起來。
他不愛糊弄三餐,即使早上有甑糕有雞蛋糕,但他依舊會變化著做早飯。
剛好前幾日程三明送了些黑芝麻來,徐川又在山上發現幾斤野生蜂蜜,於是今日便做了這個粥。
程寶珠喝完最後一口黑芝麻蜂蜜粥,舒服得發出一聲喟歎,感覺肚子中暖融融的。
“徐川,往後生意要是做不下去了,你就想辦法進國營飯店去吧。”程寶珠咬一口酥脆的香蔥燒餅,好吃得桌子底下的腳都不自覺晃悠。
徐川輕笑:“你還真看的起我。”
縣城裡一個崗位一個坑,國營飯店可是上好的香餑餑坑,哪能留給他一個鄉下來的人。
程寶珠眨眨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試都不去試,又怎麼知道搞不到呢?
她哢嚓一聲又咬口燒餅,含糊道:“你自信些,有句話說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手段後門都沒用。”
徐川:“……你最近怎麼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程寶珠哼哼兩聲:“你不聽就算了。”這人看著膽大人精,其實沒啥自信。
很矛盾的一個人。
吃過飯,徐川騎上自行車,載著程寶珠往公社而去。
公社叫江門公社,是朝陽縣下屬的一個公社,同時也是最大的公社。
老張全名叫張大頭,他年輕時對外介紹自己是小張。過了三十歲,便迫不及待把自己的稱謂改成老張。
徐川十分不客氣道:“你去老張那後,累了該休息就休息,有人欺負你也欺負過去,欺負不過的就等我來,等到中午我會給你送飯。”
程寶珠無語至極:“我是去無償幫忙的,光天化日之下誰會欺負我?”
她高尚,她光榮!
說完,又縮著身子緊緊貼在徐川的後背上,雙手插進他的衣兜中。在冬天的早晨坐自行車,可真是能把人的皮都給吹掉一層。
程寶珠年少無知的時候,也幻想過坐在喜歡的男生的自行車後座上。聽著人家的心跳,感受著人家的體溫……
現在隻覺得當年想法太過愚蠢。
風又大又顛簸,浪漫個屁啊。
寒冬凜冽,道路兩旁的樹木不複從前那般茂盛。
徐川話有點多,像是送自家小孩去上學的的家長般,把能想到的東西都囑咐了一遍。
他說:“公社有個二流子,都叫他朱老四。這人不大正經,看到好看的姑娘就想口花花。他要是找你說些奇怪的話,你也彆理他,等我給他吃拳頭。”
程寶珠:“嗯嗯。”
“公社裡我朋友多,你想乾啥時就說你是我媳婦兒,不要怕他們。”
程寶珠:“我知道。”
“不過公社還有個徐豐,這人跟我不對付,但他沒那麼下作,不會欺負你。你彆跟他說話就成,這人腦子有病。”
程寶珠:……
無奈望天。
她從沒發現徐川這麼能講,不就是去趟公社嗎,至於這樣?
……
大約快二十分鐘,兩人到達江門公社。
徐川沿著一條鄉間小路,把程寶珠送到公社曬穀場旁邊的一個房子前。
這個房子瞧著很不錯,外頭是水泥房,連屋裡的地板也抹了水泥。
程寶珠一下子就愛上這個工作環境,天知道她嫌棄黃泥房嫌棄多久了。
“老張!”徐川衝著裡頭喊,“我人給你送來了,你得好好教教我媳婦兒,她聰明著呢。”
正在上廁所的老張:……
娘的,塞人進來就不能他媽小聲點兒!
徐川可不管這些,醫務室確實是個許多人都想來的好地方。但他媳婦兒又沒拿錢還沒拿公分,是免費上工,有什麼好避諱的。
他轉頭對程寶珠叮囑:“往後,你就大大方方說自己是來幫忙的。彆人說你,你就說咱們沒拿錢。”
程寶珠點頭記下。
兩人說完,老張正好黑著臉從廁所裡走出來。他洗洗手,上下打量程寶珠一眼。轉而滿臉不耐煩地對徐川說,“滾蛋。”
“好嘞!”
徐川聽出“滾蛋”兩字隱藏著的意思,這是表示老張願意把程寶珠留下。
他見好就收,偷偷把兩斤雞蛋糕塞到老張的手裡,不給他推拒的機會立刻就跑開。
騎上自行車後,還衝著程寶珠擺手:“中午我給你送飯,你自己小心點兒。”
說完,人就消失在道路拐彎處。
院子裡,徒餘老張和程寶珠兩人大眼瞪小眼。
程寶珠率先說話:“張叔,這個您可以放心收,是徐川自己親自做的,不是買的。”
哦,自己做的啊。老張放心收下,這樣不算受賄。
這幾年搞得他風聲鶴唳,隻要是彆人花錢買的東西他都極少會收。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老張拿了人家的東西,也不好,對人家媳婦兒橫眉豎眼的。
從前聽說徐川媳婦兒和他是一個德性,如今瞧著這小姑娘比徐川好太多了。
至少態度端正,對人禮貌。
他緩緩臉色:“你姓程對吧,我大孫女兒沒小你幾歲,往後我就叫你小程。”
程寶珠欣然點頭。
她又主動問:“我要不要做點兒什麼?”
實習法則一:要學會主動找事做。
老張慢悠悠地搖搖頭:“不著急,趁著這會兒沒啥事兒乾,你先進來認認藥。”
徐川這人不太靠譜,但是從不會講大話。他昨天說小程能認中藥,他雖信了,但事關醫藥他總得先確認確認。
程寶珠眼睛一亮:“行!”
彆的她可能還不行,但認藥她一定行!
房間中。
老張的儲存藥其實沒多少,和縣城的藥店差不多,他這裡有中藥和西藥。
不過相對來說,他這草藥會更多些。至於西藥,也隻有那些退燒藥消炎藥等等的常見藥。
程寶珠認藥速度特彆快,有的藥壓根不要上手拿著細細聞細細看,隻需掃一眼就知道是什麼藥。
“這是黃柏,然後是苦參,大青葉,之後……等等我再看看。”程寶珠微皺眉,細看幾秒後說,“這是川芎吧?”
老張真是驚訝了:“對,這是川芎。”品相不太好的川芎,能把全部都認齊還算不錯。
程寶珠看到他頗有些滿意的表情,也舒緩一口氣。
“行,那你幫我整理就診記錄本吧。”老張指著房間內牆角的桌子揮揮手說。
這是個好差事!
社員們上門的就診記錄和老張到各個村子裡的問診記錄全在這兒了。
裡頭有各種病例,程寶珠如今最缺少的就是病例的積累。
醫務室裡不單單隻有老張一人,除了他外還有一個叫魏國寧的小夥子。兩人瞧著像是師徒關係,很是親近。
魏國寧剛進屋子裡就脫圍巾直搓手,轉頭一瞧還有個姑娘在,整個臉瞬間爆紅。
“你好,我是程寶珠。”
程寶珠先笑了笑打招呼。
魏國寧呆兩秒,手足無措地點了點頭說:“我是魏國寧。”
“張叔有事回家一趟,馬上就會回來。”程寶珠說,然後又低頭繼續寫。
老張知道雞蛋糕是今早剛做的後,就急急忙忙說得先把雞蛋糕送回家,這玩意兒越新鮮越好吃。
魏國寧又點點頭,原地轉兩圈後,頭一次勤奮得不需要老張催促,開始去處理昨天采來的草藥。
老張很快便回來,回來的時候指著程寶珠跟魏國寧說:“徐川他媳婦兒,叫程寶珠,往後在咱們這裡幫忙。”
徐川媳婦?
魏國寧不可思議地點點頭。
他怔怔想道,徐川那人居然能取個這麼好看的媳婦兒?
老天不公啊。
於是等中午,老坑村徐川媳婦兒來醫務室免費做工的消息便傳了出去。
陶倩聽到後愣了愣,而後趕緊看向旁邊的徐豐。
在她看來,若是自己沒插一手,她和程寶珠的人生應該是相反的,終究還是自己對不起程寶珠。
徐豐倒是沒多大反應,隻皺了皺眉。
嗯,桌子底下的手還握了握拳。
娘的,他就知道醫務室的老張和徐川關係好。徐川媳婦兒現在是免費做工,等過兩年學出來些東西後,自然能名正言順地進醫務室。
奸詐,太奸詐!
公社不少人都覺得徐川實誠,然而隻有徐豐堅定不移地覺得徐川是個城府深沉之輩。
瞧瞧,這就是為把自己媳婦兒塞到醫務室而早兩年去布棋呢!
……
正午。
徐川在給程寶珠送飯的路上,忽然被徐豐攔下。聽徐豐嘰裡呱啦亂分析一通,徐川滿臉迷惑。
他嘖嘖兩聲,“你小子奸啊,是真奸!”早晚有天大家能看清他的真麵目,哪是什麼實誠人?
徐川繞開他,沒好氣道:“你腦子有病我不想跟你說話。”
傻貨,分析得倒是挺準的,可不知怎麼的,每一次都沒人信他的話。
就這兒還鍥而不舍地招惹他。
來到醫務室,徐川又跟程寶珠說起了路上碰見徐豐的事。
“你彆說,我還真是這麼打算。”兩人待在角落裡,徐川把飯盒擺在桌上,強忍著笑輕聲道,“你在這兒學兩年,也能跟公社一些人混熟了,還有資曆,到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留下來吃上公家糧。”
醫務室是個好地方,雖然時常要到各個村子裡走走,但有錢票補貼。最關鍵的是沒事兒的時候就待在醫務室中,完全是脫產工作,壓根不要下地。
徐川自己不想下地乾活,更舍不得程寶珠下地乾活。
但她總不能天天待在家中,思來想去後,徐川覺得這是他能幫她想到的最好一條路。
程寶珠倒沒想這麼長遠,即使她上輩子成績不行,她也知道兩年後這個社會將發生重大改變。
到時候,自己還會在這兒嗎?
不過兩年後的事兒並不妨礙她此時的高興,程寶珠聽徐川在幫她規劃著未來,她就很高興。
“我忽然有點兒喜歡你了。”
她托腮說。
徐川愣住,下意識地看看周圍,反應過來老張兩人此刻都回家吃飯後,他才收回眼神。
醫務室中,一時之間寂靜非常。
半晌,徐川若無其事地笑道:“我對你這麼好,你今天沒喜歡上我,明天也得喜歡上我。”
他語氣輕快,可程寶珠卻分明看到他臉上的紅暈,從耳朵慢慢蔓延至全臉。
“你臉紅了。”
程寶珠又說。
“……誰臉紅了。”他嘴硬。
可對上程寶珠視線的那一刻,從她清澈的眼眸中見到自己的那一刻,徐川語塞。
半晌,他慢慢用手捂住臉頰。
程寶珠偷笑,趕緊低頭吃飯。
今天的菜莫名有點兒甜,明明是辣蒸蘿卜牛肉絲,她卻從裡頭吃出甜味兒。
徐川平複心緒,也不知自己有沒將臉上潮紅壓下去,便慢慢將手放下來。
餘光瞧著正秀氣吃著飯的程寶珠,嘴角便不自覺上揚。
什麼叫忽然有點兒喜歡他了?
他覺得早就應該喜歡他了。
徐川慢吞吞把另一個飯盒也打開,裡頭裝的是他特意給程寶珠燉的花仁蹄花湯。
這個湯他整整煨了兩個多小時,把豬蹄燉的爛糊,熬出濃濃的白湯時才盛起來的。
程寶珠驚喜:“今天這麼豐盛,是為了慶祝我第一天實習嗎?”
徐川不答,隻催促道:“快吃,等會兒老張他們人來了。”
程寶珠趕緊點頭。
徐川看她吃得這麼香,心中也舒坦。不枉費他頂著寒風去縣城買食材,在縣城中買不到牛肉,他又花積分到係統商城裡換了些。
這姑娘,昨晚睡覺的時候就在夢裡報菜名兒呢。
又是小炒牛肉又是蹄花湯的,聽得他大晚上肚子咕嚕咕嚕叫。
吃過午飯,徐川整理好飯盒離開。
程寶珠把座位旁邊的窗戶打開通風,在瑟瑟寒風中,她心情慢慢平靜。
她在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喜歡徐川?
但轉頭一想,又覺得喜歡上徐川不是很正常嗎?他不是自己的理想男友,甚至他的很多小毛病讓程寶珠很抓狂。
但跟他在一起程寶珠覺得很舒服很安心。他會照顧她,會包容她,他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程寶珠忽然就釋懷了。
是嘛,他那麼好,她喜歡上他是件很正常的事兒!
程寶珠想著想著,也逐漸臉紅。
天色漸暗,冬日的太陽總是落得更快些,像極了此刻的程寶珠,想要匆匆結束工作回家躺著。
上班太難了。
對於她這麼一個從沒上過班,又習慣睡午覺的人來說,上班等於上刑。
今天一整天程寶珠就是在整理記錄本中度過。看到奇怪或者典型的病例,她會記下來。看到不懂的用藥方法,她又去問了問老張。
總之,程寶珠覺得自己收獲還不錯。
唯一遺憾的就是今日沒有社員上門看病。
閒得下午時老張還帶著魏國寧上山采草藥去了,隻留下程寶珠看門。
係統:……
遺憾?它馬不停蹄地給程寶珠添加一門醫德修養課。
傍晚六點,終於下班。
程寶珠飛奔似的拎著包包跑出門,直接坐到徐川的後座上。
“快回家吧,我好困好累。”程寶珠蹭蹭他,靠在他的背上,雙手抱著他的腰。
徐川腹部頓時收緊,清咳兩聲蹬起自行車往老坑村而去。
真的該買自行車了,徐川心道。
他現在渾身都是勁兒,卻又顧念著自行車不敢用力蹬。
車子徐徐向前進,緊貼著的兩人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落日餘暉中,冬日寒風裡,此刻正是意滿情濃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