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去開門,小愛就立刻從階梯上拍拍褲子爬起來,仰著頭期待地看著他。
“伯伯。”她說。
徐川摁額頭,說多少次了,叫他叔!伯伯聽著真的有點兒老。
“找姐姐?”徐川無奈問。
小愛點頭:“嗯嗯!”
“那你進去吧,姐姐在看書。”徐川話音未落,小不點兒就從還未大開的門裡鑽了進去,熟門熟路地跑到好好房間,“姐姐姐姐”的叫。
起得這麼晚,徐川也沒打算再做早飯。
他先是把報紙從牆上箱子中拿出來,放在門裡邊兒的自行車上,然後擺弄兩下頭發,出門買早餐。
“寶珠,想吃啥?”臨走前他問。
“熱乾麵,加多多的油辣子!”
房間裡邊兒,還在糾結今天穿啥的程寶珠衝著窗外喊。
徐川:“不行,熱乾麵會坨。”
“哎呀,那就肉餅!牛肉的。”
“這麼晚了,買不到牛肉餅。”徐川又道,接著把鍋貼酸辣粉等等早飯全都堵了回去,臨走前來了一句,“就吃包子吧,包子配豆漿。”
程寶珠:……
那你問個屁!
徐川哼著小曲離開,心說你最近上火的東西吃那麼多,也該忌忌口。
程寶珠此人向來是寬於律己,嚴於待人。坐在藥膳館當程大夫時,醫囑是再三強調,生怕病人不遵守。等事兒到她自己身上,就不算回事,真真氣死人。
徐川路過隔壁,還順帶轉頭看了一眼。隔壁大門敞開,能看到院子裡一堆的小孩。
要不怎麼說隔壁是“家鬥”呢?
孩子一多,自然得鬥。
這裡指的是兩代的孩子,第一代兄妹四人,第二代人就更多了,粗粗一數裡頭有八個,還沒包括在他家的小愛。
吵鬨聲傳出來,徐川搖了搖頭,心說他和寶珠如果多生幾個,等他們夫妻老了,說不準也要遇上這種問題。
原本一母同胎,親密無間的子女漸行漸遠,最痛苦的人莫過於生養他們的父母。
三月間,今年三月的溫度並不能讓人脫下臃腫的棉衣,隻是棉衣裡頭不需要再套好幾間的衣服。
休息日,小孩兒在胡同裡玩耍,大人們則在家中打掃衛生或者乾些糊紙盒糊燈籠的活。
此時,太陽明媚燦爛,更有不少人家選擇出門遊玩。
徐川站在胡同口的包子鋪前買包子,就聽到隔壁小賣鋪前坐著看報紙的幾個老頭討論著報紙上的內容。
“他奶奶的!賺這麼多還不交稅!”
有個老頭一把將報紙重重扔在桌上,點燃根煙狠狠地吸一口開始吞雲吐霧。
退休的老人沒啥事兒乾,就愛坐在老槐樹底下看報紙。這間小賣部的老板有點聰明,他店鋪就開在胡同口的老槐樹旁邊,每天都訂上三四份報紙,這給他的店鋪引來不少客人。
他又在門口擺張桌,幾個老頭坐著就算啥也不買,也能給店鋪添添人氣。
藍色衣服的老頭好奇,放下自個兒手裡的報紙,拿起他的,托托眼鏡看上片刻:“呦,這不就是你上次去的那家菜館嗎?”
抽煙老頭一愣,接過來看,瞪大眼睛猛地拍桌子:“嘿!還真是,我家女婿就是帶我們去這兒吃飯的,天都私房菜!”
徐川嘴角上揚,曲調哼得更歡了。
這事嘛,可大可小。
方正強偷偷補完稅算小,因為這誰也不知道,這錯也不單是他一個人犯。
徐川偏偏拜托老教授,根據這件事寫了篇文章發表。老教授文筆犀利,最看不得這種國賊,寫文章時用的簡直不是筆,而是把鋒利的刀,不要人命,卻一刀一刀割人肉。
如此,事情就大了。
“狗屁玩意,我往後就是把那錢捐給孤兒院,我都不去他那裡吃!”
抽煙老頭是個最耿直不過性子,這輩子都在廠裡工作,當初拿過“先進個人”的稱號,看不得有人乾出這種事。
他神情忿忿,又抽煙說:“我還想著我大孫子生日時也帶他去那兒吃頓飯,如今算了。”
“可以去寶年啊。”藍衣服老頭說。
“去過,排不到桌啊。”
“喏,我們胡同的,寶年大老板……”藍衣服老頭笑眯眯地指了指徐川。
—
買完早飯,順帶做完一單生意,徐川心中樂嗬得不行。
他倒是美了,可方正強那裡都快氣得心梗了。
原來在這兒等著自己呢,陰險,太陰險!
方正強一時之間腦袋亂糟糟,壓根無法清理出什麼頭緒來挽救口碑。
“他這麼寫咱們,咱們就不能也寫他?”方正強媳婦兒皺著眉道。
方正強怔住,而後又搖搖頭:“徐川太精,他敢這麼寫,就代表他們家不會出這種事。”
唉,他怎麼也沒想到!
如今怎麼辦?
方正強撐著腦袋,心裡想的是徐川那兩間新開的店鋪。他的規劃其實和徐川一樣,可徐川總是快他一步。
“我不懂,咱們家生意也挺好。”
方正強媳婦歎好幾聲氣,原先她就不理解丈夫的做法。
“你確實不懂,這這這……哎呀!”
方正強使勁吸煙,眉頭緊擰,忽然迅速起身往外走:“跟你這種婦道人家說不通,今天中午我沒回來吃飯,你有空去店裡盯著那群兔崽子,彆讓他們給我偷懶!”
“……”
“那你到底去哪兒啊!”
“去找天和。”
聲音漸漸離遠,方正強媳婦嘴巴直抽抽。
啥叫婦道人家不懂?你個大老爺們不也把事兒搞得亂糟糟,這會兒倒是找中間人求和緩和關係去了。
“什麼德行!”
她把抹布一甩,抓把瓜子出門找人聊天,聊完後再去菜館中。
一見老板娘來,所有員工神色一肅,剛剛鬆快的氛圍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