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清晨和城裡可不一樣,他們睡醒後聽到的不是市井胡同中的喧鬨聲,而是樹枝屋簷底下的鳥鳴聲。
徐川一覺睡到自然醒,他掙開眼睛時,還有一瞬間門的恍惚。
哪來的鳥叫?
旺財咋又叫?
不對啊,旺財送家良家去了。
先等等,他如今已回老家了。
徐川把半邊身子趴在他身上,還在熟睡的程寶珠輕輕翻個身,然後起身出房門。
老家房子就是有魔力,他昨晚一夜無夢,睡得很是舒心。
大閨女如今的生物鐘特彆棒,每天晚上九點半準時睡覺,早晨六點半又準時醒來。就算到了冬天,也頂多拖到七點鐘。
她今天也早就醒了,趴在爸媽房間門的窗戶上看看,發現兩人還在睡覺,就自己在家裡東逛西逛地到處看。
昨晚黑乎乎的沒太看清周圍景色,今兒一大早起來,院子正前方的遠處是重巒疊嶂,白騰騰的霧氣在山間門變換形狀。
鄉下的清晨溫度也不高,一呼一吸間門,隻覺得無比清爽,身體內的汙濁都滌蕩個乾淨。
徐川出來時,大閨女就正拿著背簍,準備和徐河以及兩個男孩出門上山玩兒呢。
“爸,我去挖野地瓜!”
大閨女興致勃勃,連頭發都是隨手一綁,綁得蓬蓬鬆鬆。
“先等等。”徐川說。他轉身回房間門,如果有外人在應該會覺得他是在櫃子裡倒騰,其實他是從係統商城中買了一雙登山鞋。
他閨女腳上那小涼鞋哪裡能山上呢,也怪他沒思慮周全,隻給閨女帶回來兩雙帆布鞋和兩雙涼鞋。
“換上,回來前給你買的新鞋子。”徐川買完後拿著襪子匆匆到門口,扶著閨女兒幫她把鞋給換了。
徐河一拍腦袋:“涼鞋不能上山,早知道給好好帶雙解放鞋來,你瞅著跟你伯母一般高,她的鞋子你應該能穿。”
是啊,好好跟她大伯母同個身高啦,這次回來時簡直驚呆眾人,村裡人的驚訝程度就跟看到程寶珠那滿頭紫紅發一樣。
大閨女半彎腰,嘴裡叼著周越給她從老屋帶來的筍乾肉包子,一隻手撐在她爹身上,另一隻手在使勁兒穿鞋。
穿完沒沒大沒小地拍拍她爹肩膀:“老徐,我走了啊!”
徐川瞪眼,怒目而視!
沒等他揮起的巴掌落下,大閨女就笑嘻嘻地跑遠了。
徐河看傻眼,周越捂嘴笑,李小龜乾脆撐著肚子哈哈笑出聲。
徐川氣得叉腰:“沒大沒小!”想罵兩句又罵不出口,幾年的首都生活確實讓他文明許多,於是隻能跑出去兩步大聲喊,“記得上山後聽你大伯的話,不許亂跑!”
“知道啦!”
遠遠的,傳來閨女的回話聲。
徐川瞧著她那一甩一甩的頭發,又著急忙慌說:“把你那頭發重新紮紮,彆勾枝上!”
閨女都已經在山腳處了,頭也沒回地揮了揮手,小聲嘀咕:“老徐總太囉嗦。”
這話說的……旁邊周越好懸沒有一腳踩空。
昨兒村裡和徐川同齡人紛紛調侃往後不能再叫徐川川子了,得叫老徐總。
如今縣城裡這個總那個總也很多,擁有三家肉鋪的老王頭叫王總,擁有兩家服裝店的李姑娘叫李總,而一家燒烤攤子的小錢就叫小錢總。但凡你有點錢就給你加個總,電視裡也是這樣演的,如今可是一種時尚!
徐川嘛,錢更多,不能叫小徐總,徐總這個詞的分量也不夠,得叫老徐總。
大閨女聽到這種說法後捂著嘴巴咯咯笑,壓根沒聽人家在後頭也“尊稱”她一聲小徐總。
沒辦法,徐川和程寶珠隻有個閨女。而且聽說沒打算生了,雖然他們很不理解,但這也是人家家事。
既然如此,這女娃娃就跟她當初的娘般,是個金蛋蛋。甚至不是老鳳凰,是貨真價實的金鳳凰,叫聲小徐總不為過。
徐川氣笑,站在原地見閨女從山腳拾了根木棍後才轉身離開。
程寶珠還沒醒,徐川抓抓頭,洗漱完後先去老屋端份早飯去村尾。
娘嘞,這種場景村裡人多少年沒見過了,徐川當年可經常從老屋裡端著飯回自個兒家。
不是他自己端,就是虎頭送。
哎,村裡人感慨,睡到這個點兒才起來,徐川兩口子還真是數十年如一日,不管窮富都沒把懶給扔嘍。
這次,徐川重點觀察村裡的路。
土路,有些地方凹凸不平,在十天半個月沒下雨時還揚灰。
路上好多小孩在跑在鬨,壓根認不出小孩是誰家的。
村裡這幾年添了不少小孩兒,計劃生育對村裡好些人家來講根本沒用,生了兩個姑娘後還得生,就是罰款、躲山上、把前頭姑娘的戶口移到親戚家去,都得生。
徐川看得醉醉的,程寶珠聽到有戶人家甚至把閨女送人後更是連翻了好幾個白眼。甚至撇嘴說:“都是什麼人啊,往後有你們受的。”
反正村中就是縣裡生育部的人下來,都對他們沒辦法。不僅老坑村是,整個江門公社都是。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要發展教育不是嗎?
江玉蘭說,相對從前而言,如今這種情況好太多了!
徐川瞧著滿路跑,還躲在樹後頭,時不時瞥徐川一眼的小孩們,心說哪裡好太多啊?
看看那**歲的姑娘,背上背著個背簍,背簍裡裝著一歲左右的小弟弟,小弟弟的小牛牛還在背簍間門隙裡晃悠……
沒一會兒,就尿了下來。
徐川沒眼看,奇怪了,他當年怎麼就不覺得奇怪呢?
回到家中,程寶珠已經卷著被子當抱枕,迷迷糊糊地即將醒來。
“吃啥?”她揉揉眼問。
“吃包子和小米粥。”
程寶珠登地一下爬起來,老家做的包子和城市裡的包子可不一樣。城市包子肉都是成團的,老家的包子餡則是散著的,她覺得要更好吃!
“今兒有啥事要乾不?”她洗漱完後,邊吃著包子邊說。
徐川點點頭,好多事呢。
首先,就是要把買的禮物分出去。
夫妻倆趁著閨女沒在家,就拎著禮物給各個六十歲以上的老人。
順便,隱晦地把儘量彆在他閨女麵前提起她爹娘往事兒的事給說了。
當年兩口子是啥樣啊,說出來他們都怕閨女笑,往後在閨女麵前沒了威嚴可咋整,所以這事萬萬不能說。
俗話說,禮多人不怪。
以及說,拿人家手短。
這些最喜歡講古的老人收了東西後,高高興興地表示他們絕對保密,甚至要求家裡人一並保密。
分完東西後,時間門臨近午時。
挖野地瓜的大閨女全身臟兮兮地回來了,頭發中粘著枯葉子,臉頰上還有幾道泥。
得,說什麼也要洗個澡才能帶她去走親戚,
是的,下午的主要任務就是走親戚。
徐川之後要忙的事兒非常多,儘量爭取在這半天之內把親戚走完。
……主要是忙碌前他想多擠出幾天來休息。
吃完豐盛的午飯,帶閨女回家洗澡。家裡的灶台近十年沒用了,徐川點鬆明時竟然還有些懷念當年的日子。
鬆明有股特殊香味,碰到油脂多的鬆明,還會滋啦滋啦響,氣味隨著火焰飄出來,他就覺得賊好聞!
給閨女燒了半鍋的熱水,提到衛生間門中讓她去洗澡。
程寶珠就納悶:“乾啥不在老屋那邊洗?”
徐川反問她:“你準備接下來的一個月都在老屋吃飯?”
程寶珠懂了,趕緊搖頭。如果可以,還是要在自家吃。
這就對了嘛,所以灶爐就又得開啟了。
閨女不甚熟練地洗完澡,程寶珠拿出吹風機給她吹頭發。
誒,這玩意兒可不是他們從係統商場中買的,如今市麵上吹風機少,但還是能買得到,程寶珠染頭發的理發店中就有整整四個!
“成了,咱們是先去上崗村還是程家村?”程寶珠收起吹風機問。
旁邊吃著黃瓜的徐川起身,拿起鑰匙:“先去程家村。”
沒為啥,順路而已。
車子滿載東西,從老坑村到達程家村。
“媽,那就是你家嗎?”大閨女一路上纏著程寶珠問七問八。
程寶珠點點頭,腦袋中關於程家村的記憶也在慢慢的再度複蘇。
進入程家村的地界,再行駛一段路,就能看到原主父母埋葬的那座山。
徐川指著山道:“等你三舅回村,帶你去給外公外婆掃墓。”
大閨女偷偷覷眼沉默的程寶珠,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她慢慢靠近程寶珠,拉著她手臂,乖巧問道:“媽媽,我沒見過外公外婆,外公外婆是啥樣的人呢?”
程寶珠望著窗外沒說話,父女兩人心中一咯噔,隻以為媳婦/媽媽又難過了。
她的沉默在父女倆看來就是失落,但說實在話,程寶珠此刻是在想,她給閨女介紹外公外婆,是介紹原主爹媽,還是介紹她的爹媽。
嘖,好糾結。
太太太糾結!
程寶珠輕輕撓頭,都經過了村裡的第一戶人家時,她還沒想好該怎麼說。
一家人再次受到圍觀,隨著人越來越多,竟然呈現出夾道歡迎的場景。
“老叔公!”程寶珠和徐川歡喜地迎上去,順帶拉著閨女。
程老叔公眼含熱淚,先是看看程寶珠,再把目光移到好好身上。
徐川……他屬實沒有注意到。
“好好是吧,真像你!”老叔公這麼說,如磨砂紙般粗糙的手摸了摸好好的頭,感慨道:“咋一晃眼長這麼大了,我上次見她,還是個小小的人!”
得是辦周歲那天吧?
那天他特意讓大孫子送他去老坑村,抱這娃娃時她還尿自己一身!
兩人沒在程家村待多久,陪著老叔公說會兒話,期間門程家兩兄弟也來,包括大嫂二嫂。
徐川直接把送給幾個孩子的東西給他們,又帶著閨女去看看程家老屋。程寶珠搖搖頭表示沒留下當年的任何痕跡後,徐川不無遺憾地準備帶著母女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