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在市裡奔忙,程寶珠在家裡玩得嗨。
對於從前的程寶珠來說,鄉下真沒啥好玩的。但對於現在的程寶珠來說,趁著太陽還沒升起,露珠還未蒸發之時上山逛逛,尋摸尋摸草藥,真是一件還算好玩的事。
她在這天,拄著木棍上山時,突然就明白了,明白她奶奶那麼大年紀的人了,為什麼總喜歡往山上鑽。
這不就跟海邊的人趁著退潮趕海一樣嗎,本質上來說能給你帶來驚喜和收獲的成就感。
大王山是個高深的大山,程寶珠也隻能止步於半山腰。聽村裡老人說,深山的地方還有老虎,這可不敢往深處去。
大閨女兒總愛跟著程寶珠,程寶珠如今也有意無意地培養她,想著大閨女往後能接她的班,女承母業就最好了。
若她是在醫院工作,肯定不會這麼想。因為醫院忙得很,阮邈天天念叨著想辭職。可她們自家有醫館,都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這一切在自家有醫館麵前就解決了。
然而她大閨女也沒表現出對中醫有多少興趣,準確來說她目前還沒有特彆感興趣的事。
但這幾天,程寶珠發現點眉目了。
比起醫,她閨女對藥更感興趣啊。
“媽,這是前胡對不對?”大閨女指著一株草藥問,“可治風熱頭痛,下氣消痰。”
程寶珠轉身,喘著氣點點頭:“不錯啊你,前湖又叫山獨活,藥用部分在白花或者紫花前湖的根部。”
大閨女得意地笑笑:“我都記得!”
是,都記得,就是不會用。
程寶珠尋思著,你這明顯走的是植物學路線,你媽我壓根無法給你多大幫助。
山裡的溫度低濕度高,在太陽還沒升起前這裡涼爽極了。安全倒也安全,因為旁邊就是徐河承包的果山,李翠芬和徐河早早吃完飯,就到山裡來乾活。
至於老兩口,去縣裡做買賣了唄。
程寶珠背著小背簍,一手拿木棍,一手拿小藥鋤,走幾步就停下。
大王山裡草藥是真的多,程寶珠摘得最多的還是金銀花。
清晨正是采摘金銀花的時候,不過這玩意兒的最佳采摘季節在春末夏初,大約5月中下旬的時候。那時候是第一茬花,如今是第三茬。
金銀花單泡水都好喝,可大閨女吃喝得精細,還叨叨著:“它得和菊花,紫羅蘭一起煮才行,最後放點蜂蜜,這樣才好喝呢。”
說完,砸吧砸吧兩聲。
程寶珠:……
慣的你,還想加蜂蜜。
說到蜂蜜,李翠芬那邊正巧在取蜂蜜。他們在果山上也有養蜂,這時候每隔四五天就能取一次,還等於是早上取最好。
生活在農村裡的人,靠著山水吃飯,每天拾掇著農活,一天都不得閒。
今兒下地除草,這是有份產業在田地裡。
明兒上山打藥,這是有份產業在山林中。
除此之外,他們養蜂蜜,養雞鴨,大集的時候拉著東西去集市上賣,時不時還蹬著小三輪到處去收廢品和收雞蛋。
哎,這都是賺錢的道道呢!
程寶珠從前體會不到農村有啥好的,如今她覺得農村好極了。
忙的時候,也是慢慢忙。
她上輩子聽多了生活節奏得加快的話,但是慢節奏生活也是一種活法不是嗎。
徐川曾經說,等他退休了就住回老家,到時候蓋座大院子。程寶珠當時不樂意,她就喜歡待在熱鬨的地方,可現在覺得未嘗不可。
太陽即將升起,程寶珠下山。
回到家後把草藥處理好,然後接待那些上門請她幫忙看看病的人。
這幾天都是本村的來找她看病,今日第一個來的是隔壁的白鳳嬸子。不過不是她看,是她的閨女兒看。白鳳嬸子的閨女出嫁多年沒懷孕,所以找程寶珠看看。
程寶珠這兩天趁著看病的功夫,可把村裡人給重新認了一遍。
白鳳嬸子的閨女她當年也熟啊,但如今再讓她認,她甚至認不出來。
程寶珠粗粗在堂屋裡整理出個問診間門來,大閨女覺得新鮮,非得坐在旁邊幫她記錄。
那本子一擺,筆一拿,還真是有模有樣。
“你這是體寒啊,挺嚴重的。”程寶珠把了把脈說,“都宮寒了,這當然不容易懷孕。”
白鳳嬸子著急:“對,縣城裡的意思也是這麼說的!我當時還尋思著是不是我女婿不成,結果真是我姑娘不行。”
程寶珠詫異看了白鳳嬸子一眼,可以啊,還知道先懷疑女婿。
白鳳嬸子當初對閨女真不咋樣,如今瞧著閨女生不出孩子卻又很著急,有時候完全琢磨不清楚這類母親心中的想法。
程寶珠直接開藥,讓白鳳嬸子她們母女倆自個兒抓去。這療效挺長的,但是藥的價格還算便宜。
她邊寫邊說:“按照劑量吃三個療程,大約要半年的時間門,然後就可以備孕了。”
白鳳嬸子意外:“不要紮針?”
“不要啊。”程寶珠眨眨眼,“吃藥就成。”
想紮也行啊,這要錢的。
她免了你家的,彆人家也就得免,程寶珠心說自己那接下來的日子可就有得忙了,這個例子還是不開為好。
白鳳嬸子和她閨女躊躇地離開,程寶珠也沒多管,起身去給老叔公做藥膳。
老叔公年齡大,身體毛病多。程寶珠想著反正也得在家待上一個多月,就乾脆稍稍幫老人家調理調理。
每天她做好藥膳,隊長叔他大孫女,也就是程複維他大侄女就會騎著自行車來取。
小姑娘讀完初中後就沒再讀書,後來家裡給她找了個廢品收購站的活,結果人家乾了兩天辭職跑回家。
這把隊長叔家氣的,彆看都十六七歲的人了,但心性跟小孩一樣,沒個定型,跳脫得很。
程老叔公家不多占程寶珠便宜,小姑娘今兒帶半罐子野蜂蜜,明兒帶一屜的大肉包,反正絕不空手。
“姑,姑!”
這小姑娘可是自來熟,特彆熱情一人,見到程寶珠就親熱地喊姑姑。
“小琪,在家呢!”程寶珠衝著門外喊,“我大門慣常都是關著的,你推門就成。”
“好嘞!”小琪進門,逗逗好好,然後蹲在砂鍋旁邊看程寶珠打包藥膳。
藥膳到手,她就走。回到家後,美滋滋地衝著她爹掌心朝上,你個當大孫子的,跑腿費得拿給她啊!
程老叔公的大孫子:……他總是能被大閨女氣得快嘔血。
時間門就這麼過去五天。
求診的人不多,程寶珠也輕鬆。不僅山上采藥,在傍晚時甚至跟著李翠芬下河摸魚。
大閨女並兩個男孩也跟著摸魚,玩得樂不思蜀。
終於,在徐川離開的第六天,他回來了。
夜半,月亮藏在雲層之中,路上黑暗,唯有車燈照亮前方。
程寶珠在睡夢中,迷糊地聽到院子外頭有車聲,忽然就驚醒。
緊接著就是鎖門被開的聲音,程寶珠起身趴在窗戶上往外看,輕喊:“徐川?”
“是我。”徐川迅速應答。
程寶珠鬆口氣,揉揉腦袋回床上。
她很快又睡去,反正等徐川洗完澡,帶著一身濕氣上床時,程寶珠已經再次進入夢鄉。
徐川聞著鼻尖熟悉的味道,蹭蹭程寶珠的頭發,安心了。
這次去市區,不但將兩家店處理好了,鹵味店也給開了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門,把酒廠談完就可以陪著媳婦閨女徹底休息一段時間門。
徐川充分詮釋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終極內涵。更是完全展現出“隻要我跑得快,我媽就打不著我”的最終道理。
當江玉蘭得知徐川回來,於是放下手中的活帶著一肚子還未消的怒火從縣城趕回來時,徐川又去了公社。
“他這是在躲著我呢?”江女士納悶問。
程寶珠無奈:“真不是,媽你現在再揍他,他承諾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了。”
“就是收不回來,我才氣。”江玉蘭咬牙切齒說。老頭子勸她看開點,但她真的看不開啊。
程寶珠心想,徐支書是個厚道人,給他們減了許多項目,比如說水泥路,是他們想得太過簡單了,所以省下一筆大錢。
若把原來的錢告訴江玉蘭,她說不準就得就地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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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川酒廠的事談得輕鬆,反應他主要任務就是出錢。這個廠子有政府扶持,往後的銷量目前不清楚,但各種程序關卡指定不會卡你。
彆瞧他回來一趟這麼大力度撒錢,感覺他像是腦抽。除了想回饋鄉裡,想做些善事外,其實也是不得已為之。
如今上頭抓得緊,一窩蜂賺錢的人太多,首都正在嚴打呢。徐川就尋思著,首都的優秀企業家他暫且不曉得能不能拿到,但他們縣城甚至是市裡的恐怕就沒啥問題了吧。
“肯定沒問題,你都捐所學校了,不比那些到各個街道送愛心,死活要讓人家接他們自己廠子產的毛巾的人來得強?”
程寶珠說道,她從首都回家前,就有人三番兩次敲她家門,愣是要塞兩條染得錯了色,無法再售賣的毛巾給她。
她說不要還不成,你乾脆接了,人家還得掏出份帶有上百個空的表讓你填寫。
我去,反正上頭都是讓你誇的,誇人家毛巾廠的老板怎麼怎麼優秀,對我們街道做出什麼大貢獻。
她說她沒時間門寫吧,人家低聲求你,要不就直勾勾盯著你,程寶珠瘮得慌,趕緊填了了事。
“真的?”徐川問。
確實是真的。
程寶珠這次開了金口,一個月後,徐川那些感人事跡被上報上去。特彆是見學校開始動工,錢也到賬後,公社中不少人眼淚汪汪地給縣上寫信,縣裡又把這事跟市裡說,市裡跟省裡說。
結果,這優秀企業家的稱號就直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