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雖說這些日子過得好了, 但是在老唐三家的時候被折騰地太厲害，還沒給完全補起來，個兒依舊小小的，人也乾乾瘦瘦的，看起來比同齡五歲娃娃是要差一截的。
唐寧擠在桌角邊伸了伸手，一副小大人模樣：“我五歲了。”
那金絲眼鏡兒的賀老師瞧著她倒是機靈, 又推了推眼鏡兒看著她：“五歲也小了, 得等六歲。”
李春蘭著急了，她怕娃不能讀書，她一下就捧住了唐寧的臉說：“她可聰明了, 前兩天還用自行車幫大隊的人摘花生呢。”
話一出口，一邊兒給娃報名的家長都跟著附和, 嘴巴裡誇著唐寧聰明, 勸這位賀老師把人收下。
更要緊的是, 李友善也來拍了拍賀老師的肩膀說：“這娃真聰明的！”
這賀老師則一臉驚訝張著嘴, 打量著唐寧：“你就是那個收花生、割穀子的傻....”
他想說“傻丫”，又覺得不太禮貌，他開學前才分到隊裡來, 隊裡的人都認不全乎，那隻是聽隊裡人諢喊的，說是老唐家的傻丫, 卻沒見到過人，誰想到人就在他跟前兒了，而且看起來還挺靈的。
他改了改口：“那個娃娃？”
唐寧眯了眯眼, 跳了出來說：“是呢，我可聰明了，我還會數一，到一百，還會做很多，加減題，能不能讓我，讀二年級？”
一個連報一年級都堪憂的小娃娃，竟然張口就要報二年級，真是又膽大又機智。
這一屋子人都盯著唐寧看，誰也想不到一個小娃娃竟然有這個心眼兒。
賀清明也愣了一愣，縱然他是城裡來的，也很少見到這麼大膽和這麼多心眼子的娃娃，這可叫他一下新鮮了起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你還沒進學校，不能直接讀二年級，這樣，我給你出幾個題，能答出來，明年讓你跳級。”
唐寧嘟了嘟嘴，並不是很高興，因為她入學的本意也不是對著那塊破黑板學習，這隻是她獲得學曆這塊敲門磚必須經曆的一部分，其它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純屬浪費時間，而她寧願睡大覺也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麵。
賀清明瞧出了她的小心思，倒也沒哄她，隻是張嘴問了好幾個一到一百的算數題，唐寧不用掰指頭，也不用筆算，一口就答出來了。
這可好，引得隊裡的家長一陣倒抽氣，他們可是見到天才了！
賀清明也少見這麼聰明的娃，當場也不猶豫了，大筆一揮，就給她報了名。
唐寧伸著脖子看了看那張紙上的字兒，一下就頭疼了，這他娘的咋好，她居然不認識這邊的字兒啊！
唐寧在心裡吐槽了一萬遍，不給女主光環就算了，原有的光環還給她掐滅了，說好的舒爽人生呢，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
就在唐寧默默想著，一定要這個賊老天好看，要自己掙個光環的時候，李春蘭已經拉著賀清明說明了唐寧口吃的情況，還讓賀清明教育那些娃娃不要嘲笑唐寧。
賀清明倒是偏臉看了看唐寧，看著唐寧一臉望天，臉上表情變幻不定，雖是可愛，但不像個小娃的時候，也迷惑了.......
唐寧就這樣入學了，讀了小學一年級，和唐天寶在一個教室裡麵。
土坯的牆，黑漆的黑板，幾根長條高腳凳兒，幾張破門版搭起來的長課桌，就算是湊成了一個課堂。
屋裡的娃娃頂著紅彤彤的臉和滿臉就鼻涕接過老師發下來的巴掌長的鉛筆和黃草紙就開始上課了。
給他們上課的是個紮著兩隻小辮兒的女知青，姓黃，窄窄的尖尖臉，鼻子翹翹的，櫻桃小嘴兒，穿著個藍布衫子，先教他們怎麼握筆，後來一邊兒捋著耳朵邊的碎發，一邊兒教著拚音。
這女知青上起課來也隻管自己教自己的，不敢管娃，她孤身一人在此，好不容易分到個教師工作，實在害怕惹急了這些娃，這些娃回去告狀，家長來找她麻煩，因而這些娃不聽也沒啥，隻要上課不打鬨，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一屋子的娃基本都趴著睡覺，或者在一邊兒呆呆地望著黑板，鼻涕溜到嘴皮上也不知道擦一擦。
唐寧跟著唐天寶同桌，唐天寶在一邊兒玩著小皮圈兒，時不時彈一彈唐寧，唐寧也懶得理他。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板，老師教一個，她就用那支鉛筆不斷在課本上寫著，加深記憶。
她沒了光環，可她也不怵，因為她知道有些東西隻要通過努力就能達到，她現在學的這些東西，遠遠沒有到利用天分的地步，隻要她努力，她就能完全掌握。
終於她也煩了唐天寶，一個人搬到了最前一桌去擠著李秋桂家倆小丫頭坐著了。
黃小翠見她行為果斷，正有些奇怪，再低頭一看，紙上全是她記得東西，密密麻麻的，難免有些欣慰和震撼，不由得認認真真看了唐寧好幾眼。
到了下課的時候，彆人都散去了，隻有唐寧還抓著黃小翠問了半天，換做其他小娃來纏，黃小翠早就煩了，但是她從沒遇到這麼好學的娃，突然也覺得自己的勞動被肯定了，又坐在教室裡教了唐寧半天。
就這一下午，唐寧就把拚音學得差不多了。
賀清明教完了其它年級，也跑過來看，隻看小小的房子裡一抹斜陽，小女娃頂著倆啾啾，磕磕巴巴地跟黃小翠一遍一遍核實自己說的拚音對不對，寫的對不對。
賀清明站在門外，推了推眼鏡兒，又抄了抄手，心下思忖起來：聰明又好學，這樣的好苗子要多多培養才是。
下午下學回家的時候，貓蛋兒和天明都在門口瞅著，領著她和天寶一塊兒回去。
幾個娃娃走在一起難免問起今天學了啥，問起天寶，天寶就是一問三不知地搖著圓溜溜的腦袋，鼻子甩老長。
唐寧倒是說了一些拚音，反倒叫貓蛋兒和天明長大了嘴，天明說：“你一天就學會了？我可是學了十幾天呢！”
唐寧抿著嘴巴笑了笑，她心裡明白，這麼大的孩子，想要集中心神學習東西很難，所以學個簡單的東西也會因為注意力的分散而持續很久，但她不一樣，她身體裡好歹是個大人的靈魂，她會刻意控製自己努力、集中。
貓蛋兒和天明一路上大大地誇著唐寧，誇她特彆聰明，簡直已經忘了唐寧剛來的時候，是怎麼嫌棄唐寧的了，現在完完全全一票粉絲樣。
唐天寶隻在一邊兒癟嘴，走了幾步，遠遠朝前一看，叫了一聲：“豆豆妹妹！”
路上的幾個娃娃看過去，王豆豆正和唐老三在路上匆匆走著，手裡拎著個竹筐子，一手還提了個藤條罩著的暖壺著急忙慌地朝鎮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