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2 / 2)

孟驍正要笑,就看唐寧拉住了李秋桂的衣袖說:“嬸嬸,我們走吧,我想回去了。”說完,又扭頭看著他,認真地給他說了:“你以後不要找我了,我挺怕你的。”

說完,就拉著李秋桂,轉身走了。

孟驍站在田埂上愣住,眼睜睜看著唐寧和李秋桂他們走遠,本來有很多話想跟唐寧說,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想跟唐寧說,像第一回給他臘肉饃饃一樣笑成不成?

可是一切都沒了。

他垂著頭,看著自己戳出腳趾的布鞋,心裡一萬個難受,恨透了自己之前跟她作對......

唐寧不知道孟驍有多麼真心實意,也不知道自己可能錯過了一個死心塌地的小狼狗,她腦子裡咂摸的是:下次出門還是得牽狗,有狗萬事安全。

因而,唐寧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就牽著黑皮出門了。

路上遇見了上工的李友善他們,李友善就笑她:“你要你的狗跟你一起聽課啊!”

唐寧揚起小臉兒說:“是的,讓他蹲在樹下,聽咱們讀書,讓它也讀些書。”

大夥兒都笑她是個鬼精靈,那黑皮也對著眾人直甩尾巴,隻是黑皮在人群中突然看到了孟驍的時候,一下就撲了上去,把唐寧扯了一個屁股蹲兒,好在給拉住了,而且狗嘴巴上帶了罩子,也不可能一下咬到人。

眾人也嚇得一頭冷汗,一時間也奇了怪了:這黑皮平時特彆機靈兒,隻有到他家院子去的時候,它才叫喚,在外麵,幾乎是從來不咬人人,剛剛跟他們在一塊兒也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撲人了?

孟驍也被撲得朝後一跌,坐在地上,瞪著黑皮,想起那天晚上在麥地裡,這狗遠遠兒地朝他所在的果子林了叫,一下就冒了一腦門子汗出來。

他以為是偶然的,現下看來,這狗知道是他,這狗當時就知道是他。

唐寧看到孟驍被嚇倒也怪不好意思的,就拉了拉狗說:“對不起了,它好像特彆不喜歡你,所以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孟驍就去盯那個黑皮,黑皮又開始嘴巴裡發出“嗚嗚”的叫聲,孟驍就退了好幾步,再盯了唐寧一眼,轉身就走了。

唐寧轉頭盯著黑皮,也有些奇怪,她記得這幾次黑皮見到孟驍都顯得很凶狠,但實際上每次她和孟驍發生衝突的時候,黑皮基本是不在場的,按理說黑皮不該這麼記仇。

卻說她把狗綁在了學校院子外麵的一顆老歪脖兒樹下,就進去上課了。

黑皮就乖乖蹲在樹下,等到她走了之後,又寂寞地趴再樹下睡覺了,偶爾有個車過,它也不睜眼的。

時間這麼一天天地過,也就到了夏日,唯一的不同就是唐鳳丫再也沒來上過課。

有學生問過賀清明,唐鳳丫為啥沒來,賀清明隻是笑了笑,擺了擺手,並沒有說明原因。

後來,他們一群小娃娃上山撿蘑菇的時候遇到過唐鳳丫,唐鳳丫人高了些,不過比以前還黑還瘦了,連之前的泥鰍樣也不如了,手臂上還有紅痕,好像是被打人打過的,背了個背簍,背簍裡背著黑瘦、黑瘦的唐鐵根兒,唐鐵根兒盯著唐寧手裡打的斑鳩流了一口哈喇子。

唐寧看唐鐵根兒可憐,可以給唐鐵根兒的,可是她又看不慣唐鳳丫一家,就直接跟人家大喇喇地擦肩而過了。

時光飛快,一下,唐寧就讀到了小學六年級。

她也躥高了一截,穿的還是花衫子,腳下還是花布鞋,頭上也紮了兩條辮子,不過是而後彆了兩個拇指粗的辮子。

她嫌棄頭發多了太難打理,就給剪了一截,因而頭發隻是中長款,而且剪薄了很多,顯得整個人清爽不少。

當然,她還是村裡最時髦的小姑娘,漂亮機靈,越發顯眼兒,隊裡的小姑娘羨慕自不必說。

就連李秋桂也說:“這閨女長得真好,哪像老王那方腦殼。”

唐寧一聽見,就皺眉:“嬸嬸,你不要說我親爹,他也很好的。”

她雖然記不得老王的模樣,但是老王給她留了一筆財產,還沒給她留惡毒後媽,已經足以證明老王本人挺不錯。

有老王這樣的親爹,她也蠻自豪的。

李秋桂一聽,就“誒喲,誒喲”笑,輕輕扇自己嘴巴:“看看,我這張嘴,我又說啥了,把咱閨女急得啊!”

唐寧隻嗬嗬笑,這些年她也看明白了,李秋桂就是嘴巴厲害,其實人心眼兒不壞的。

其次李春蘭也變成了隊裡最時髦的婦女,穿著的確良的料子衣裳,甚至還擁有了一雙白皮鞋。

他們日子能過得這麼好,當然不是吃唐寧之前掙的那點兒老本,是因為唐老四開上了運輸車,幾年時間,就在城裡當了個運輸小隊的小隊長,收入高了,單位裡也給發各種糧票、油票、百貨票,而且時不時跟唐建德一起乾乾偷家倒把,這日子就紅紅火火過起來了。

唐寧的日子可謂過得一帆風順,而在千裡之外的一個偏僻農場裡,有一家日子可就過得太難了,那就是周青陽家。

大片大片的鹽堿地,一望無垠的荒地,一座農場就建造在這片荒地之上。

天還沒亮,就有人爬到坡上,舉著大喇叭喊:“集合,集合,集合,去十裡外去開墾荒地。”

隨即,農場裡嗬罵聲響起,各個牛棚裡鑽出人來,在農場中間排成小方隊。

喇叭裡還在播放:“響應國家要求,幾年開墾十畝荒地,每一畝荒地,都要種上高粱,努力創下大豐收。”

大寒的天兒,冷風呼呼地刮,一個個蓬頭垢麵的人站在農場裡,給雪風一吹,就刮得幾乎要倒下。

有人冒了一句:“這麼冷的天兒,人扛不住寒啊!”

一個紅袖章就扯過大喇叭嗬斥道:“你的精神不堅定,罰你早上不能吃早飯。”旋即又指著農場裡站著的人:“要吃飯的,一人去PD他一句!”

農場裡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那個冒那句話的人聽完,直接就暈了過去,嘴巴裡還在喃喃:“要命了,要命了。”

紅袖章又是大喇叭一抖,指揮人把倒了的那人搬走,然後對著大喇叭說了:“你們都是具有反動思想的人,上頭叫你們來,就是接受再教育的,來到這兒,就要服從安排,不要端起你之前的資本主義架子!”

紅袖章啪嗒啪嗒說著,下麵的人麵麵相覷,無一不是麵黃肌瘦的。

這些人原本都是豪門望族的知識分子,或者就是在軍政地位上有一席之地的人,後來都被D下來,安排到這偏遠地區來了,從臉上是再也找不到當初的光彩了。

身體好的,還能多磨一些日子。身體不好的,有些呆個一年半載就沒命了。

現下上麵指標要去開墾荒地,大雪天在曠野上挖鋤頭,這一去好多人就是個“死”字兒,可要是不去,就關進牛棚裡鬥爭,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周青陽也立在人群中,原本斯文儒雅高高瘦瘦的一個男人,這時候也是臟兮兮、瘦巴巴的,明明三十多歲的壯年人卻像個五六十歲的老人。

紅袖章還在那兒對他們進行思想教育,周青陽的肚子裡就一陣咕嚕咕嚕叫,仰頭看著漫天的雪花,一陣眩暈,也朝後倒下去,身後的一個女人和兩個女娃給推起了他,他才沒摔下去。

那個女人自然是周太太,如今也穿著破棉袍,粗著臉,寒風刮得她的肌膚蒼老,甚至連常年勞作的農村婦女也不如。

那兩個女娃,大的那個是周青青,小的那個是周采薇,也是之前的王豆豆。

兩個人皆是臉上兩團紅黑紅黑的凍傷,吸著鼻涕。

紅袖章這時候正好說完,喊了一句:“開飯!”

幾個人就朝前擠過去了,周青青最厲害,三兩下擠到人群裡摸了幾個饃饃出來,給周青陽塞了一隻,自己藏了一隻在兜子裡,嘴巴上叼了一隻。

周青陽吃了一個饃,算是恢複了一點兒力氣,又抬頭看著天,眼裡一片絕望:“不曉得熬不熬得過今年冬天。”

周青青則抬頭定定地說:“熬得過,爹放心,爹的身體好著呢!”

她的另一個手心兒卻伸進了自己的破襖子的夾層裡,那是老鼠咬了一個洞,正好給她造了一個兜子。

她摸進去,手指在衣角邊兒上滑動,捏到個一團冰涼的石頭,抿了抿嘴:“看來,真的沒用了。”

這幾年,她一直研究這個石頭到底被唐寧怎麼了?她不知道唐寧用了什麼方法讓這個石頭再也不響應彆人。

可是書是她寫的,她寫了石頭裡有係統,就一定會有。

難道說不是這塊石頭?唐寧把這塊石頭調換了?

她越想越可能,繼而靜靜皺著眉頭,低低喃喃地罵道:“表姐,想不到你這麼深的心機,竟然想出這種法子害我!”

她想了想,起身,去了一個破牛棚外麵。

那牛棚的一麵牆和豬圈對著,中間卡了個小巷。

小巷裡,一群娃娃圍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娃,伸手搶了那個男娃手裡的饃,然後還踹了男娃兩腳,就跑了。

那個小男娃就靠在牛棚角下抱著膝蓋哭了起來。

“喂,你餓了吧。”

小男娃抬起頭,看到一個頂著兩坨凍瘡的女孩兒正對著他笑,手裡還遞過來一個黑乎乎的豆包。

他的大眼睛撲棱撲棱:“給,給我的?”

周青青點了點頭,把豆包塞在他手裡,笑眯眯地說:“吃吧,待會兒還要燒牛棚呢。”

男娃接過豆包,就死命地超嘴巴裡塞,塞得哽得直翻二白眼,不斷地捶著胸口順氣。

周青青也趕緊給他順著氣。

順了半天兒,好不容易給順通了。

男娃仰頭著頭看她:“你為啥給我吃的?”

周青青看著這個漂亮地出奇的男娃,勾了勾嘴角:為啥救他?

當然是因為他是本文男主角啊!

在她的書裡,男主是軍政家庭人物,而且男主小時候也進過牛棚,就是進牛棚之後,男主的爹娘都死了,留下男主一個人,男主很吃了些苦頭,不過男主命也特彆好,他隻在農場裡呆了兩年,他另一個農場裡的哥哥就跳出了農場,回到了京都,還把男主也撈了回去,從那以後,男主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不過在她的設定裡,貴公子一樣的男主愛上了耀眼的女主,並且因為強烈的個人魅力,把女主在鄉下養的小狼狗“孟驍”比得一文不值,最後贏得了女主的芳心。

按她原書的設定,他們想要出這個農場還得再等五年,或許他們能夠磨到那個時候,可這中間的過程實在是難以忍受。

恰好,她寫了男主也在這個農場裡,現在不正是培養感情的好時機嗎?等到男主的哥哥跳出農場的時候,把他們也一塊兒撈出去,從此以後,他們家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她本來打算,如果沒有意外,他們家會一直不進農場,等到男主出來的時候,她代替女主和男主相遇就行,到時候她這一輩子也就站在了人生巔峰,誰也鬥不過她。

不過陰差陽錯,他們倆來到了同一個農場,那她可就要好好利用自己知道的劇情了!

想到這兒,她低頭對小男孩兒笑了笑:“你爹娘都死了,是不?”

小孩兒警惕地盯著她,後來在她的眼光下,點了點頭。

周青青就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那你以後跟著我們家吧,我們家一大家子人,可以保護你,你的豆包就不會被人再搶了。”

小孩兒眨了眨眼睛,有些瑟縮:“可以,可以嗎?”

周青青重重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家人!”

小男孩兒看了周青青良久,終於點了點頭,嘿嘿地笑開了。

周青青也輕輕舒了一口氣,看著遠方,嘟起來臉上的兩團凍瘡,一臉得意道:“你以為能困住我很久?你放心,我很快就會來找你!”

“阿嚏!”

唐寧在床上揉了揉鼻子,把自己裹得更緊了,嘴巴裡麵喃喃道:“大冬天的,誰想我了?”

**

轉眼就到了六月,賀清明趕著一群娃去公社的城裡考試。

還正在考試,陽光燦爛的天空就變得陰雲密布,不一會兒,就下起了一場大雨。

本來大家以為這雨下下就停了,沒想到下完一場,沒到一個小時,天上的雲又聚攏起來,接著又嘩啦啦地下了起來。

路上撐傘的行人,傘也被刮翻了麵,差點兒拖著人一起飛了。

賀清明和黃小翠一看手裡這麼多娃,這要是一出門不都得跟風箏似的飛上天去?

他們又給隊裡去了電話,結果電話也打不通了,不知道是不是線路壞了。

因而,他們現在也隻能等了。

到了中午的時候,賀清明和黃小翠就把管理娃娃的重任交給了唐寧,讓唐寧守著紀律,彆讓娃亂跑了,兩個娃則去食堂打飯菜。

可他倆哪有那麼多飯票,他倆本來也以為吃那麼一頓,就帶了一頓的票。

現下可能要吃兩三頓,這麼多張嘴巴等著呢,兩個老師又不可能叫小娃娃挨餓。

賀清明看著一個個小蘿卜頭,一咬牙,取下了腕子上那塊梅花牌手表,遞給黃小翠:“你找找人,用手表換幾張票來。”

黃小翠看著那塊表,捏在手裡,一下眼淚汪汪的,十分舍不得,急得跺腳了:“這不是你娘給你的生日禮物嗎?這哪兒成啊!”

賀清明直擺手:“快去,快去,還是吃飯重要些。”

唐寧在一邊兒也看得辛酸,想掏吧掏吧,掏點兒票出來,也隻掏出來一張飯票,這是她娘給她預備的,怕她隻吃一張票吃不飽,所以多給了一張。

她扭頭看著這七八個娃娃,都長著嘴巴等著吃呢,一張票,一人一口飯都不夠!

她想了想,又隻能把票塞回口袋裡去了。

黃小翠就把表藏在衣裳裡子裡,冒著雨出去找人換票,剛走到門口就驚喜地叫起來:“誒喲,四哥,你來得可正是時候,我跟賀老師頭都急大了。”

幾個人伸頭出去看,原來是唐老四來了。

唐老四撐著雨傘,要把黃小翠從院子那頭送了過來。

賀清明正是無計可施的時候,唐老四來了,他看到了希望,一下就上來和唐老四握手,笑問道:“你咋來了?”

唐老四指了指外麵:“嗨,我不是和人跑車麼?我一想,閨女不是考試麼?這麼大雨,不知道你們鐵定還沒走,我就過來接你們。”

說完,黃小翠就把那塊手表遞給賀清明了,臉上還帶著淚珠子的笑:“來,給你,不用賣手表了。”

賀清明也抿了抿嘴,笑道:“一塊手表而已,你哭啥?”

黃小翠就臉紅紅的,不說話。

唐寧和幾個娃娃就在一邊“籲~”

這會兒眼見得雨似乎越來越大了,唐老四就趕緊叫他們上車,先回家去,免得待會兒雨大得看不清路,他們回不了家。

然後,一群人都坐在了車的後箱裡,唐寧坐在前麵,和唐老四擠著坐,雨刮器也在嘩嘩地刮著。

唐寧皺了皺眉,這雨似乎太大了?

車子也在路上緩慢行進,實在不敢過快,怕打滑,翻進溝裡。

車剛到村口,正在打彎彎,要進打穀場,唐寧就看見唐鳳丫抱著一隻麻鴨子朝一麵山坡上走。

唐寧皺了皺眉,這麼大雨,唐鳳丫不在家呆著,怎麼朝山坡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行了,我明晚可能要請個假,公司聚餐,我跑不脫,如果請假就打個請假條,麼麼噠。感謝在2020-01-1222:15:14~2020-01-1323:51: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天線寶寶、萌曉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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