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的耳垂是敏感的,她瑟縮了一下,並未躲開。
她當然不知道沈容玉是誰了,反派,做過壞事的都叫反派,然而沈容玉的過去她一概不知,他是為何與地脈鬼氣有關係的?又是為何對整個修仙界下此毒手?他是人是魔又或許是彆的什麼?
季青琢都不知道,她對此也不感興趣。
但是她不知道,沈容玉先她一步,對她感興趣了。
她啟唇,對沈容玉說:“小玉師兄,我不知道。”
沈容玉捏著她耳垂的手放下了,季青琢有一個優點,她從不說謊,所以這一句,也是實話。
他想起了自己最開始問季青琢問題的初衷,他想知道她從何處來,她又究竟是誰。
對一個人產生好奇,對沈容玉來說,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他又陷入無端的思考循環中——他本該把她殺了的,但這麼一塊木頭,殺了或是留著,又有什麼區彆?
季青琢發著呆,她不知道沈容玉心中的所思所想,她與他走下葬雪劍,不看天上的月亮,便看林間的枯葉,反正就是不看他。
她覺得自己的思維有的時候很空,因為她沒有**,也不會對什麼東西產生興趣,以前毛毛和又又還在的時候,她會思考明日這兩個小家夥要吃些什麼東西。
季青琢不會去想沈容玉明日要吃什麼,因為他自己會吃。
沈容玉終究還是問了他最好奇的一件事,從明心湖的月下竹屋憋到白水島,他甚至不能像喬曙長老一樣坦蕩問出好奇的問題。
“琢琢來玄雲宗之前,都在做什麼?”他溫聲問道,隻牽著她的手腕,領著他往自己的小院走去——靈氣早已恢複好了,他還未鬆開手。
“在城鎮裡打工,幫藥房裡的老板算賬。”這確實是季青琢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做的事,剛綁定係統的時候,玄雲宗尚未開啟升仙大會,她就自己在凡人的村鎮裡謀生,做了一個月的賬房先生——這個活兒可以留給她很多摸魚的時間,因為那些賬她很快就能算好。
她不缺謀生的手段,不然她一開始連買下毛毛的銀子都沒有,所以她自己一個人居住在偏僻的某一處,直到老去這樣簡單的願望,也可以輕易實現。
沈容玉聞言,輕聲笑了,他知道這是季青琢能做的活兒。
“再之前呢?”他沒問到自己想
要的答案,便繼續問。
“再之前,在彆的地方幫彆人管理書籍,將編好號碼的書籍放回本該屬於它們的地方去,也能賺些錢。”季青琢一說這個,就有些悵然,她確實倒黴極了,不然她在原來的世界過得很快樂。
“如此?”沈容玉隻低聲說道,他還是繼續問了下去——他不再掩飾自己的好奇心,“所以,再再之前呢?”
怎麼可能有人生來就是枯木呢?就連他自己,自他降生起的所有經曆,他都清晰且痛苦地記得。
但是,季青琢的腳步停了下來,她扭過頭,看向他的方向,然而她漂亮的眼睛還是沒有焦距,目光沒有與他的視線相觸。
季青琢一聽到這個問題,感覺她的腦海還是一片空白,但她又不知所措地意識到,她缺失之前所有的記憶,其實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她知道,她不去觸碰這個禁忌,她不去想,似乎也沒什麼事,但偏偏沈容玉問了。
她又怎麼會不回答他的問題?所以她開始細細思考,卻找不到答案,她像一株沒有根係的花。
季青琢瞪大眼,神色忽然變得淒惶,她的聲音還是軟軟的,呆板的平靜,仿佛剛從長久的沉睡裡蘇醒。
“小玉師兄,我忘了。”她對沈容玉說,“再再之前,我不知道。”
這是一個很可笑的回答,但從季青琢口中說出,卻是誠實的答案。
忘了就是忘了,永遠也想不起來。
沈容玉看著她的眸,這視線的另一端還是扯著他的心口,化為帶著銳意的刺,一下下地戳著。
季青琢的眼眸睜得很大,她的眉尖上挑著,碎發落下,絲絲縷縷,這讓她的神色看起來很不安,秋風吹著她的眸,刺激著淚意,但她眸中隻是盈著波光,始終無法落下淚來——不論是因為傷心,又或者是因為外界的刺激。
沈容玉的大掌覆上了她的眸,他掌心的溫度溫暖著她愈發難受的眼睛。
“莫想了。”他低聲對她說。
“好。”季青琢乖乖應答。
聽著她因為過於簡短所以變得清脆的聲線,沈容玉忽然有些後悔他問她這個問題了。
他對她更好奇了,在踏入泥潭的那一瞬間,每一次掙紮,都愈陷愈深。
季青琢說:“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總歸,現在還好好的。”她輕聲說道,她感受到了沈容玉的情緒——很奇怪,她對他的殺意很遲鈍,但對他柔軟的情緒,她卻能瞬間捕捉。
她並未有什麼傷心之意,也不過如此,她似乎都忘記了,但惹得旁人不開心就不好了。
她在安慰他……沈容玉將她拽入了自己的院中,季青琢看著院內小池倒映出的月光蕩漾著。
她的身子一輕,沈容玉把她抱了起來,一手攬著她的背,一手攬著她的腿彎,她一低頭,能看到自己彎起的膝蓋,搭在其上的輕盈流蘇一縷縷往下落,在那膝蓋上方不遠處,是她不安翹起的腳尖。
季青琢此時還在想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現在的她,就仿佛感受到了修煉空間裡紅色氣流的氣場,是的,那時紅色氣流將她緊緊包裹在血海深處的時候,給她的也是這般感覺。
他就是他啊,沒什麼區彆。
沈容玉挺直了脊背,在不久之前,他後脖頸處的紅曇便開始熱起來,他想,在那重重衣物之下,這紅曇一定在閃著殷紅的光。
季青琢眨了眨眼,眸中還是濕漉漉的,她縮在沈容玉懷裡,輕聲問道:“小玉師兄,這一回是修煉了嗎?”
“是。”沈容玉抱著她,踏上了小池裡竹製平台,腳將台階踩得嘎吱作響,他往竹製平台中央的竹
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