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我自己能走,你不要抱我了……”季青琢還是因那一句“說謊”而耿耿於懷。
沈容玉沒想到這塊木頭生起氣來,也如此固執,但麵對她,他的脾氣是罕見的好。
他的手移開了,季青琢扶著牆,讓自己適應這傷帶來的痛感,她怕疼,體質也不太好,第一次出遠門,就像是將一朵本該飼養在溫室裡的花,放到了冰天雪地裡。
——她本可以一直留在溫室裡的,儘管這溫室可能是牢籠,她也不在意,她是會主動藏入密不透風罩子裡的人。
“走。”沈容玉凝眸看她,他看到了她額上落下的汗水。
這塊木頭,很難哄,他如此想道,笑也不願笑,惱了也久久不見開心起來。
但終究,還是有些心疼。
沈容玉側過身去,牽住了她的手,此時,那熟悉的紅色血泉再度出現,他融化著,幾乎是緊貼在地上,與地麵上的斑駁落雪融為一體。
季青琢換了一件披風,是曳地的雀羽,尾部閃著暗色的流光,大略看去,似乎沒什麼特彆的,但仔細觀察,便能發現這披風上漂亮的紋路。
這披風自然是沈容玉領著她買的,季青琢對打扮自己這種事,其實不太在意,她更願意把錢花在傘傘身上,把她的傘裝飾得花裡胡哨。
她致力於打扮自己的傘,沈容玉則致力於打扮她,但不得不說,這雀羽披風與她很是合襯。
在季青琢嘗試著自己往前走的時候,她身體每一次重心的轉換,都會牽動腰上的傷,她沒說話,隻忍著,直到什麼東西在雀羽之下,直接纏住了她的腰。
於不可見的雀羽披風之下,流光溢彩的紋路起伏湧動,是那紅色血泉迤邐而過留下的痕跡,沈容玉是見不得她疼的,所以屬於他的紅色氣流,替他抱起了季青琢。
季青琢扭過頭去,她看著沈容玉,又不知說什麼,隻結結巴巴說道:“小玉……你不要……”抱我。
沈容玉將自己的兩隻手攤開,他理直氣壯撒謊:“是法術。”
“法術……”季青琢想拒絕,但她竟然意外地很……很喜歡這個法術。
“法術也不行嗎?”沈容玉無辜地問她。
季青琢不知說什麼好,隻低下頭去,她方才氣惱的情緒消散了,現在才覺得自己的脾氣來得毫無緣由,但她隻是不喜歡彆人說她從未做過的事,說她撒謊,她很難接受。
許久,她才說:“行。”
——不過此時,紅色血泉已經托著她,往前走了很長距離了。
此時天上的雪停了,傘傘也被沈容玉收起來,塞回了季青琢的懷裡。
他們找到了一家驛館,在走進驛館之前,季青琢拽了一下沈容玉的衣角。
“小玉,對不起。”她說,“我隻是不喜歡……”
“不喜歡便要說,沒什麼對不起的。”沈容玉平靜說道,他麵上依舊是一副淡然模樣,但纏在季青琢腰上的紅色血泉卻忍不住顫了顫,末端輕輕撓著季青琢的腰窩,表示開心。
季青琢的眸光微凝,那腰上的傷還挺嚴重,本就是新舊傷疊加起來,所以這小小的觸碰沒引起她的注意,她隻覺得有些癢。
入了驛館內,他們訂了一整個小院,內裡有四間房,兩間臥室、一間堂屋與一間廚房,修士的靈石換算過來,可以換取許多凡間的貨幣,錢財方麵倒不用愁。
季青琢與沈容玉走入堂屋,左右兩側是各兩間房,地爐也熱烘烘地暖了起來,將屋內烘托得很暖和。
來到一處溫暖的地方,季青琢覺得自己的心落到了實處,她靠在椅子的軟榻上,放鬆下來,但那紅色氣流還纏著她,純粹是沈容玉忘了收。
季青琢很在意這個,因為沈容玉這個法術總是給她一種紅色氣流的感覺——在這幾日的修煉中,紅色氣流沒有十分貼近她,讓她越來越不習慣。
此時的沈容玉還彎下身子問她:“琢琢要去左邊那間,還是要去右邊那間?”
季青琢按了一下自己的腰,隔著雀羽披風,碰了一下紅色血泉。
沈容玉的微笑僵住了,紅色血泉的末端輕顫,但他沒有將它收回來。
“我坐著了……”季青琢拿起桌上的茶杯,低下頭喝了一口,用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小……小玉,你的法術可以撤下了。”
她的雙手不住把玩著自己手裡的茶杯,有些緊張,也不知因何緊張,她隻是覺得這冬日屋子裡的溫度有些高了,熱氣兒總是熏著她的麵頰。
沈容玉說:“好。”
在紅色血泉撤離的那一刹那,季青琢的腰落在了軟墊上,不疼,但竟有種莫名的空虛,她還是更喜歡那樣密不透風的纏繞。
——她確定自己不是因為習慣了紅色氣流的觸碰,才這樣想,她知道,自己本就是這樣的性格。
“改日再查看邪魔所在。”沈容玉從懷裡取出藥瓶,他低頭對季青琢說,“等傷完全好了,再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