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143%(1 / 2)

玄雲宗被沈容玉召喚出的血海完全吞沒之後,這裡一片寂靜。

季青琢坐在沈容玉的肩膀上,她低眸,呆呆地看著沈容玉,他現在已經不複她初見他時那般光風霽月的模樣,他是白骨修羅,血海環繞在他腳下,他周身殺氣磅礴。

沈容玉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抬眸,與她視線相觸,季青琢瞪大了眼睛,在她清澈溫柔的眼睛裡,沈容玉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一具森森白骨,可怖邪惡。

他側過頭去,沒有看季青琢眸中的他自己,他問道:“醜嗎?”

沈容玉在問季青琢他自己醜不醜,季青琢看著他空洞的眼眸,搖了搖頭,她輕聲說:“不醜。”

“幸好那個時候,你看不見。”沈容玉說。

“等到我能看見之後,我才知道你原來已經這樣了。”季青琢顫抖的指尖撫上他的眼眶。

她心疼極了,眼眸一疼,似乎又要哭了,似乎有什麼濕潤的水意漫上眼眶。

季青琢自從在實驗基地裡眼睛受傷以來,便沒有再落淚過,這一次,她竟然覺得有眼淚要落下眼睛。

她來修仙界之後,眼睛第二次受傷,但是,這一次給她治療眼睛的已經不是現代的醫療器械,而是沈容玉的悉心照料。

或許是修仙界的草藥更加神奇,總之在季青琢眨了眨眼之後,自她眼角忽地落下淚來,這一點久違的淚水劃過臉頰,在下頜處被沈容玉吻住了。

他腳下的紅色血泉自脊椎與肋骨間攀了上來,在他臉頰前幻化出一張臉的模樣,他抬頭,一個吻落在季青琢的下巴尖上,將那滴淚水接了下來。

這輕柔的、小心翼翼的吻沿著淚痕一路往上,最後一吻,落在季青琢的眼眸上。

季青琢的長睫敏感地顫了顫,沈容玉的唇貼著她的眼睫,低聲說道:“琢琢,笑一笑。”

她的嘴角翹起,這一次,她是真心實意地笑了出來,因為再沒有人會誤會沈容玉的身份了。

季青琢兩手環著沈容玉的脖頸,她交疊的指尖觸到了生長在他脊骨上的仙曇,那細長纖弱的花瓣顫了顫,這是沈容玉可怕身軀上唯一美好的地方,仙曇綻放於極邪惡之地,但它純潔無瑕——因為這是沈容玉黑暗心間唯一的淨土與聖地。

他多愛她,就連身上的花,都因她而綻放。

沈容玉低低“嘶”了一聲,沈容玉卻還是撫摸著那朵仙曇,她喃喃自語說道:“小玉……還不告訴我這朵花從哪裡來。”

“是我畫的那朵嗎?”季青琢問他。

沈容玉側過頭來,他凝眸看著她的眼睛:“是你畫的。”

季青琢抬手伸到自己的身後,將埋藏在自己身體裡的傘傘抽了出來,她溫暖的血肉與冰冷的骨骼摩擦著,沈容玉將這觸感感知得一清二楚,他抱著季青琢的手緊了幾分,呼吸亦變得低沉,

他在……她的身體裡,以這樣的方式,骨血交融,再難分彼此。

季青琢不知沈容玉又再想著什麼壞心思,她隻是將傘傘撐開,放在自己頭頂,她低眸,朝沈容玉笑了笑,並且自豪地宣布:“是我的法寶。”

沈容玉問她:“傘,喜歡嗎?”

季青琢握著傘柄的手一緊,她知道了沈容玉的意思,傘傘之所以是傘的形狀,是沈容玉的意識在控製著它的形狀。

他想保護她,想將他自己獻給她,所以,血摩羅傘是傘的樣子。

季青琢握著傘傘,他在她手心輕盈地旋轉了一圈,她說:“喜歡。”

她低下頭,與沈容玉對視著,她還坐在他的肩膀上,她這時候也不會避開他

的目光了。

季青琢認真地說:“不僅喜歡,而且很愛,很愛很愛。”

沈容玉放在她身側的手沿著她的脊骨慢慢往上攀,最後,落在她纖細的脖頸上,紅色氣流再次為他塑造出血肉,他按低了她的脖頸,再次吻上了她的從唇。

在兩人氣息交融間,沈容玉說:“我最愛你。”

他這一吻,還是他不加偽裝的瘋狂,霸道又蠻橫,恨不得把季青琢整個人揉進自己的懷裡。

現在事情解決了,他也有空開始思考季青琢方才做過的事了,她居然又為了保護正道的修士,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的境地中。

他咬著她的唇,唇舌輾轉著,傘傘離開了季青琢的身體,她的身子骨也弱了許多,被沈容玉這麼一吻,她喘不過氣來,胸脯上下起伏著,臉頰也慢慢攀上了緋色。

沈容玉喜歡她臉紅的模樣,他按著她後腦的指腹下移,攀著她的麵頰,輕輕摩挲著。

季青琢得了空,呼吸了一大口新鮮的空氣,她的身子滑落,落在沈容玉的懷中。

在他們腳下,是徹底顛覆的玄雲宗,曾經屬於孟家,屬於孟遠霧的時代已經過去。

他們站在舊時代的廢墟上,結束了這一吻。

沈容玉還記得季青琢腳上的傷,他的指骨輕輕觸碰她腳上開裂的傷口,輕聲說道:“我帶你回雪梁域。”

季青琢問他:“我們要離開這裡,外麵,還有修士。”

沈容玉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他又重新將自己的人皮披在了身上,以自己本來模樣示人,總歸是有些不妥。

有季青琢在他身邊,他才能理智下來,去思考有關正道的事情。

他現在自然不會再想毀了這個修仙界,當年圍攻緣斷樓的修士已儘數被他殺死,玄雲宗與孟家也支離破碎,而剩下來的修士,還有玄雲宗裡那些熟悉的長老們,還有雪梁域那些友好的修士們。

最主要的是,他與季青琢,在修仙界有了一個家,那個不大不小的洞府,他現在,並不想將這些毀去。

除了複仇之外,他一直以來追逐的,隻有季青琢而已。

後來他忘了季青琢,便忘了自己在追逐什麼,隻能漫無目的地在此界流竄,直到將這個修仙界毀去。

季青琢安靜地臥在他懷裡,她腳上是強力法術造成的傷害,無法被普通藥水治愈,隻能去尋找醫修。

受傷久了,倒也不覺得疼了,於是她側過頭,感覺有些累,便在沈容玉的懷裡睡了過去。

她不擅長與人打交道,所以,應付玄雲宗外那些修士的活兒,還是交給沈容玉去做吧。

沈容玉抱著她,離開了玄雲宗。

此時,玄雲宗外,虞素空站在尹暮塵身側,他們幾位修士凝眸看著血色攀上玄雲宗巍峨的山門,曾經彌漫著出塵仙氣的懸崖青鬆此時被汙血染透,內裡偶有修士的白骨浮沉,這裡發生了……很可怕的事。

曾經的修仙界第一仙門玄雲宗,被門內曾經的大師兄沈容玉毀去,而玄雲宗掌門就這麼站定在山門之外,雙手負於身後,眼睜睜地看著。

不久之前,在血色還未如此濃烈的時候,葉斷紅看著自己曾經的宗門即將毀在沈容玉手中,忍不住出言說道:“掌門,真的不進去幫助他們嗎?”

若是他們破開沈容玉召喚出的血海,或許還能救下留下玄雲宗裡的修士與這個宗門。

但是,尹暮塵斬釘截鐵地攔下了葉斷紅,她沉聲說道:“不用進去救任何人,就這麼看著。”

“容玉與青琢,能應付得過來嗎?”此時虞素空還在想著彆的事。

“這血

海,比當年荒蝕親自操控血摩羅傘還要可怕,我師姐沒有破解地脈星辰陣的能力,隻要他們想,這玄雲宗是必須被毀去不可。”尹暮塵對虞素空說道。

“這是她自己犯下的惡果,便要她自己咽下去。”尹暮塵咬著牙說道。

在這一刻,她恨極了孟遠霧,與孟遠霧還有自己的家族不同,尹暮塵的所有便是眼前這宗門,現在,這宗門葬送在孟遠霧的身上。

曾經,她雖然不喜孟遠霧,但還十分欽佩自己的這位師姐,荒蝕的地脈星辰陣啊,如此牢不可破的強大陣法,孟遠霧竟然也能破解它,甚至於舍生取義,用自己的身體囚禁荒蝕。

但是,她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孟遠霧的謊言,這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小人……

尹暮塵就這麼看著,孟遙嵐與玄雲宗一起死在了她的麵前,她不出手,便是將還在玄雲宗裡的所有修士丟到了絕路上。

但那又如何,那些執迷不悟的瘋狂修士,活該死去,他們追隨孟遠霧,已經不是追隨她的正義了。

尹暮塵在宗門外,靜靜等待著裡麵的人出來。

許久,血海退去,在黑暗的玄雲宗裡,隱約出現人影。

此時的玄雲宗是紅與黑交錯的色澤,而沈容玉披上人皮之後,還是一聲白衣,出塵高潔的模樣,隻是懸掛在他腰間的葬雪劍已不複原本的瑩白色澤,而是純黑色的本真模樣。

季青琢身著一襲青衣,隻是衣衫有些破了,腳上也有傷,她懷裡抱著一把寶光瑩瑩的紅傘。

這兩個人,如此看來,一點也不像是不久之前將整玄雲宗毀去,將前正道魁首殺死的模樣。

沈容玉抱著累極熟睡的季青琢,凝眸望著站在玄雲宗山門外,一字排開的修士們。

他還未開口,尹暮塵已先說了話:“容玉,真的很抱歉。”

她這聲道歉真心實意,並未是因為懼怕沈容玉的力量,而是真的在為當年的誤會而道歉。

將一位被獻祭給荒蝕的普通人錯認為荒蝕——他甚至還破解地脈星辰陣,將荒蝕殺死,這是極為可怕的錯誤。

蒙受了這樣的冤屈,他後來要報仇,要顛覆這個圍剿他的宗門,也並沒什麼錯。

畢竟,因為孟遠霧這個可怕的謊言,他失去了自己的摯愛,被鎮壓在緣斷樓下數百年。

沈容玉看著玄雲宗裡那些熟悉的麵龐,他半闔的眼眸裡透露出情緒漠然無情,他說:“需要向我道歉的人,已經死了。”

他不會諒解任何人,若要道歉,隻能先將自己的生命奉上。

虞素空看著他懷裡的季青琢:“青琢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