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2 章(1 / 2)

沈語遲好懸沒給他嚇死,驚愕道:“你,你怎麼會...?!”

裴青臨嗓音輕淡:“你還是那麼傻,你們一家才到汴京多久?手下能有多少人手,行事能有多隱秘?稍微費點力氣就能打聽到動向了。”

沈語遲臉色一變:“嫂嫂雇傭的車隊...”不會全被裴青臨給害了吧。

他既譏且嘲地笑了下:“你們雇傭的車隊,被我暫扣下了,直接換上我的人手來這裡等著你們,並不麻煩。”

沈語遲臉色更是難看。

他手裡還持著馬鞭,用鞭梢抬了抬她的下巴,羊皮硝製的鞭子在她細嫩的肌膚上輕輕刮過,留下一道細細的紅痕。

他聲音柔緩輕笑,眸光卻泛著隱隱寒意:“年少時,母後說要伴著我長大,結果她自戕而死,舍我而去;等我再大些,身邊的一個年長女官,也曾說過會儘心儘力護著我,絕不會負我棄我,但她卻親手端來了沈貴妃下過奇毒的湯羹。大娘子...”

他沉默片刻,緩緩道:“我曾以為你是這世上最不可能棄我而去的。”

他在曾字上還稍稍加重。

沈語遲雖然挺吃賣慘這一套的,但她邏輯也清晰得很,冷笑了聲,不為所動:“你早幾個月不也扔下我跑了嗎?我無非是去江南散散心,又沒有放一把火把自己燒死,也沒讓人擺靈堂上牌位,我有什麼錯處嗎?我就是南下走走,你也要管?!”

她這話連譏帶嘲,裴青臨卻連眉峰都沒動一下,他斜倚在車門上,表情竟出奇的和緩了一二,問了個很奇特的問題:“乍聞我死了,你很傷心是嗎?”

沈語遲那段日子委實過的渾渾噩噩,她在家裡,差點給裴青臨把靈堂都擺起來了,說不傷心是不可能的!她卻不願在這時候露怯,怒哼了聲:“我哪裡會傷心?我高興得不得了,煩人精終於沒了!”

她又把話頭扯回來:“你突然假死離開登州也沒告訴我啊!現在倒來尋我的不是。”

她嘴巴雖然硬,但回想當時的時候,眼裡流露出的傷感和頹然,著實讓人動人。裴青臨眉眼微緩:“這怎麼能一樣?”他淡淡道:“你走了,我會傷心,而我以為我死了,你也不會多麼傷心的。”

沈語遲論口才自不是對手,給噎的差點翻白眼。

他又笑了下:“知道你會為我死了而難過,我倒是寧可真的死了。”

沈語遲給他的邏輯弄的腦子裡雲山霧繞的,她索性跳開這個問題,直接道:“你彆又跟我裝可憐,我知道你有你的大業要成,哪怕咱們才吵過架,但你隻言片語都不留下,直接離開登州回了汴京,我再見你時,你已經是親王了,這期間你一句話都沒有帶回來過!”

她深吸了口氣,乾脆攤開了說:“開始我以為你死了,差點在家裡給你擺起了靈堂,後來從旁人口中我得知你沒死,隻隱約聽說你好像在謀劃著什麼,在往汴京趕,我又擔心你路上會不會出什麼事,但凡見到個有些權勢的,我都要旁敲側擊地打聽你的動向...”她說到這裡,不由哽了下,又挺著脖子道:“我說這些,不是招你同情,而是告訴你,我對你儘了心了,我問心無愧!”

裴青臨又默了會兒,竟直接乾脆地道歉:“對不起。”

他摩挲著手裡的烏木鞭柄,眼神有些凝滯,像是在回憶著那段日子:“你為著個無感緊要的人跟我吵...我那日確實是負氣離去,待走到山東邊境的時候,已經過去幾天,我的確悔了,甚至想帶你一並返京。衛令他們輪番勸我,我又遇到阻攔,受了不輕的傷,我沒把握讓你完好無損地回來,這才止住了這個念頭,但...”

他又眯起眼,聲音漸冷:“你分明收到了我的書信,卻還是和顧星帷傳出定親的事兒,來到京裡又不來找我,這會兒還想著跑...”他一哂:“大娘子好大的主意,你翅膀硬了?”

沈語遲聽到他後半段,一臉錯愕:“書信?什麼書信?”

裴青臨慢慢抬了抬眉:“我在山東邊境的時候,特地派人傳信給你,交代了我離開登州的前因後果,也告訴你我要回帝都,等我到帝都安穩下來,會想辦法去尋你,這一串的機會,我跟誰都不曾透露過,便是身邊心腹衛令周媼等人,我都從未說全。我為著保險,特地選了個輕功高手去送信,他說這書信已經送到你手裡了,這信你敢說沒收到嗎?”

沈語遲沒想到這還扯出一封書信來了,她還以為這是他尋來的托詞:“你彆亂找借口,我可沒見過什麼書信!有本事你把那送信人叫出來,我和他當麵對質!”

裴青臨並不覺得沈語遲有在自己跟前撒謊的本事,事實上,天下大多數人都沒那個本事。他見她口氣篤定,不覺蹙了蹙眉:“那人在我來帝都的路上,已經戰死了,如何能跟你對質?”送信的事兒,隻有他和送信人知道,沈語遲問他要人證,他還真一時半會尋不出來。

沈語遲冷笑了聲:“我看是根本沒有這個人吧!”

裴青臨淡道:“我若真心要騙你,隨便從我手下拉出個人冒充就是了,何必跟你說他已經死了的事呢?”他擰眉問道:“你當真不曾見過那封書信?”

沈語遲被他說的也疑惑起來,她既沒見著書信,也沒見到送信人,難道這書信流落在外?那也不可能啊,裡麵記錄了裴青臨的計劃,若是書信流落在外,裴青臨哪能活著到京城?還是那人把書信放在了她屋裡或者常去的地方,可也不能放在她完全不留意甚至找不著的地方吧?

若是被丫鬟拿去了也說不通,她貼身的兩個丫鬟都對她忠心,斷沒有看見一封書信,私自拆了不拿給她的道理,這也不是她們的性子!

所以裴青臨如果真的寫了信,怎麼可能那信就人間蒸發了呢?

她皺起眉,半信半疑地口氣:“我連根雞毛都沒見到。”裴青臨騙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她還是覺著,裴青臨不大可信啊。

“罷了,此事容後再說。”裴青臨握住她的手,聲音放緩,柔聲哄她:“大娘子,跟我回去吧,你若是想去江南,改日我陪你去,可好?”

沈語遲沉默片刻,搖頭直言:“你以為我真想去江南嗎?我就是為了避開你。”

她說話總是這樣不留情麵,裴青臨眸光黯淡了幾分,眼底掠過一道荒寒。

她低聲道:“就算先不說書信的事兒,你和我爭執之後,當即假死一走了之,你敢說沒存了報複我的心思?回京之後,你若有心解釋,總能跟我說上一句的,但你說什麼了嗎?”

她聲音更低,顯然情緒也不是太高:“你如今是親王之尊,雖不知道為什麼,但皇上也器重你得緊,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女先生了...”她心頭發堵,還是把腦海裡盤旋許久的話說了出來:“你既有了不同的身份,也該開始新的人生,你有鴻鵠之誌,我卻是個一心隻知道傻過日子的,以後...萬水千山,就此彆過吧。”

她以為自己會很平靜的,沒想到說到最後,裴青臨還沒說什麼呢,她眼淚先吧嗒吧嗒掉下來了。

但不這樣說又能如何呢?裴青臨這樣的身份,她要是嫁給他,日後後患無窮,她不能為著一己之私,把整個沈家都拖下水。再說裴青臨深厭沈貴妃一係,對沈家的態度也曖昧模糊,實在是...太難了。

裴青臨沉默的更久,他聲音還是溫柔和煦,額角卻浮現幾根湛藍的青筋。他柔聲問:“呦呦,你不喜歡我了嗎?”

沈語遲低頭不語。

裴青臨手勢溫柔地給她擦著淚:“呦呦,你隻能喜歡我。”

沈語遲怔了下,一雙淚眼迷茫地看著他,他伸手摁著她的脖頸,低頭親了她一下。

沈語遲就覺著後頸一麻,人便倒在他懷裡。

衛令在旁遠遠看著,本來一直沒敢過來,瞧沈語遲昏過去了,他才敢上前,斟酌著問:“王爺,您真要把沈姑娘...額...關起來?”

裴青臨把她放置好,又從馬車裡取出一張薄毯給她蓋著,神色淡淡:“京裡馬上要亂一場,帶她出去避一避也好。”

衛令想了想,也確實是這個理,歎一聲:“您才回來就要出亂子,實不是吉兆啊。”

裴青臨不知聽沒聽到他說話,隻把目光落在沈語遲身上,不離左右。

......

這一昏可昏的夠久,她記得自己出發的時間是在早上,等醒來後一看窗外,一輪金烏已經搖搖欲墜了。

沈語遲忙掃了一圈,發現自己人躺在錦繡被堆裡,身上的衣裳倒還算整齊,不過瞧著穠紫床帳和床上錦褥都是極陌生的,這必然不是她住的地方。裴青臨把她帶到哪兒了!

她騰的坐起來,床邊立刻有了動靜,裴青臨手裡端著粥碗,撩起床帳:“醒了?”

沈語遲立刻問他:“你把我弄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