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2 / 2)

轉眼就到了冬至,自來冬至宮裡都是要擺宴的,隻是最近吳皇後不在後宮,太子又被禁足,景仁帝就把裴青臨抓到宮裡當差。

裴青臨是頭回主理這等規格的宮宴,景仁帝難免多叮囑了幾句,他從龍椅上站起來,突然一陣目眩,身子不由晃了晃。

在下首的裴青臨似乎遲疑了下,上前一步走過去,扶住景仁帝,緩聲叮囑:“近來氣候轉涼,臣聽貴妃娘娘說,您當年腿上舊疾又犯了,就是為了鄴朝,您也務必保重龍體。”

他這番話倒把景仁帝說的愣住,倒不是話有什麼問題,景仁帝雖心裡已經認定裴青臨是自己兒子,但裴青臨對他一向恭謹從容,少有這般周到細致的時候。

裴青臨這性子,讓沈語遲用現代一點的詞說,就是缺乏同理心,雙商是高的不能再高了,但在共情能力上實在欠缺,甚少會主動去關心彆人的事。

景仁帝並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涼薄,但也知道他是少時經曆所致,見他這樣關切,一顆老心難得多愁善感了一把,歎道:“三郎自打婚後,性子也改了不少,心腸和軟許多呐。”難得多了份仁心啊。

他原來不大看得上沈家女,不過大婚之後,裴青臨的改變他都瞧在眼裡,心裡寬慰許多。日後到了地下,對熹明皇後也算有交代了。

裴青臨沒想到他思緒發散到這上頭了,略微訝然,一笑:“瞧見皇上身體欠安,不覺便說出來了。”他想了想,不經意般的道:“內子性子極好,她心底純善,難得一顆赤子之心,對我亦是影響深遠。”

景仁帝見他說著說著就開始顯擺起媳婦來了,不覺搖頭失笑,他欣慰地拍了拍裴青臨的肩:“這就很好。”

他當初從沒把裴青臨當做繼承人考量的原因,除了他身份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的性子。為君者,除了‘才乾’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仁心’,看看那些□□君王的下場便知,若對天下蒼生沒有體恤憐憫之心,江山早晚會被萬民傾覆。

如今裴青臨既有‘智’,又懷有‘仁’...景仁帝想的有些深了,猛然回過神來,壓下心裡翻騰的思緒。

他和裴青臨略說了幾句,殿外內侍道:“皇上,吳主事和吳千戶求見。”

這裡的吳主事指的是娶了嘉月公主的吳三郎,他本人頗有才乾,在太子的極力舉薦下,他雖然沒去成戶部,卻也任了正五品工部主事,年紀輕輕就做了五品實權主事,還被聖上讚了兩回,以後可謂前途無量啊。

吳千戶則是想求娶永寧那個吳七郎,也在太子一係的舉薦下入羽林衛當差,如今倒是沒什麼大的建樹,不過乾的也算穩當,背後又有太子靠著,想來年底就能統領一列羽林軍。

這兩人都是太子表弟,太子現下被禁足,卻在朝中沒有完全失勢,耳目仍然靈敏,跟這二人身居要職自有極大乾係。

自打太子給衛貴妃下毒後,兩邊就徹底撕破臉了,雖然都是常在宮中走動的人物,不過吳三和吳七見到裴青臨,也隻是冷淡客套地招呼一聲罷了。

裴青臨略略頷首,算是應和。

他們相當於太子臂膀,若想危及太子,須得先剪除了他的臂膀才是。他唇角微勾,往殿外走的時候,額外多瞧了吳三郎一眼,這人倒是一幅玉樹臨風的好模樣,眉眼俊美不羈,神采飛揚,難怪嘉月會對他一見傾心。

倒是生了一幅聰明麵皮...裴青臨玩味地瞧了他一眼。

他才回到王府,衛令就敲響了書房的門:“王爺。”

裴青臨正在欣賞老婆織的圍巾,聽到動靜才把東西放下:“進來。”

衛令閃身進來,臉上掛著奇特笑容:“您上回猜的沒錯,那吳三郎果然有些古怪。”他譏諷一笑:“不愧是吳家的種,麵上再聰明,底下都少不了犯渾的。”

他把手裡的東西遞給裴青臨,不屑道:“雖然這吳三是榜眼出身,但每年殿試不都有榜眼?為何獨他能二十來歲就升至從五品?還不是娶了最得皇上疼愛的嘉月公主!皇上這才會愛屋及烏,他倒好,背著公主乾出這等事兒,真當自己是一碟菜了,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

衛令雖然人品不咋地,也格外瞧不上這種沾了老婆的光轉頭又背叛發妻的,真不男人。

他低聲道:“這事兒是極好的籌碼,若是讓公主知道,鬨將開來,吳三...哼哼。”他冷笑了兩聲。

裴青臨不置可否,彈了彈手裡的宣紙:“吳七呢?”

提到吳七,衛令笑的就更燦爛了,沒忍住噴笑出聲:“吳三雖然是個賤人,但好歹也算癡情種。吳七身上的好料就更多了。”

裴青臨和衛令在書房裡商討一陣,最後吩咐下去章程,衛令領命去了。

......

等到冬至節那天,裴青臨要忙活的事兒不少,宴席開了之後,他才帶著沈語遲姍姍來遲。

雖然太子受了申斥,吳家最近卻頗為風光,座次也往上提了提。

沈語遲怎麼瞧吳家都不順眼,前一陣襄王府擺節宴,各家都按照禮數備了禮,偏偏那時候太子還算入景仁帝的眼,吳家生了雙勢利眼,就不怎麼把襄王府放在眼裡,隻送了幾尺布頭和一堆邊角料過來。

她倒不是貪那點東西,隻是走禮自有一套規矩,他們襄王府給彆家送禮也不會這麼拜高踩低,偏偏吳家就乾了這惡心事,可把她氣的不輕。更彆提吳太子妃上回拿她名聲說事了。

可是嘉月身為吳家兒媳,和沈語遲關係一向不差。她就坐在沈語遲旁邊,見著她便連連致歉:“上回走禮的事兒是我疏忽,若是我知道,定不會那般怠慢的。”

她一臉愧疚,拉著沈語遲的手道:“還有四娘傳你閒話的事兒,我也命人罰了她,你放心,那些閒言碎語,我定不會讓家裡傳出一星半點的。”

沈語遲還能說什麼呢?這事兒到底和嘉月沒關係,她歎:“放心,你的難處我知道,我就怕你這般幫我,吳家人知道了要不痛快。”

嘉月聞言苦笑了聲,她處罰了吳四娘之後,婆婆每回瞧見她的臉色就不大對勁,當然婆母也不敢刁難她,隻是麵上難免帶了些不愉。幸好她住在公主府,也是眼不見為淨。

話說回來,她堂堂一個公主,從來都是彆人看她臉色的,要不是真的傾心吳三郎,哪裡用得著看婆母臉色?

嘉月還想說什麼,沈語遲身邊的裴青臨忽開了腔:“嘉月皇妹。”

嘉月跟裴青臨就不大熟悉了,見麵也隻是彼此客氣,聞言怔了下,應道:“皇兄。”

裴青臨目光在她顯懷的小腹上頓了片刻,緩緩問:“你胎相可穩當?”

嘉月訝然,還是笑答:“太醫前些日子來診過脈,說是胎相很穩,孩子也康健得緊。”

“那便好。”裴青臨沉吟片刻,問她:“吳三郎近來是不是常常外出不歸,少去公主府?”

嘉月點了點頭:“他才去工部,差事不少。”

“差事不少?”裴青臨掃了眼嘉月的小腹,到底沒有直接說,他難得委婉,慢慢道:“你最近留心一下他的蹤跡吧。”

嘉月心裡一突,心臟快跳了幾分:“皇兄何出此言?”

裴青臨並不多言,直直地看向她。

嘉月心跳的更厲害了:“皇兄的意思是...”其實有些事兒她隱約有所覺察,隻是相信丈夫,加上又有了孩子,不願意深想罷了,今兒裴青臨開這個口,無非是幫她挑開了心底的隱秘。

裴青臨並不直接回答,手指點著下頷,淡聲道:“無論何時,你隻用記著,你是鄴朝尊貴的公主,皇上的掌珠,除開這個,旁的人或事,都不值一提。”

他聲調從容,這話提點的極是巧妙。嘉月是宗室公主,自有手段,更不缺身份,又不是那等依附丈夫而活的無能婦人。

她回過神之後,情緒便慢慢穩定下來,正色道:“多謝皇兄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