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年代長姐如母01(1 / 2)

“那南風吹來清涼, 那夜鶯啼聲齊唱, 月下的花兒都入夢,隻有那夜來香……”

葉梨穿著一身繡著茉莉花的淺色旗袍,踩著一雙高跟繡鞋,很自然的在後台裡穿梭, 耳邊聽著民國時代的《夜來香》,姿態悠閒。

——其實腳上快疼死了!

葉梨簡直不敢想象, 原身是怎麼以一雙三寸金蓮,在歌舞廳裡各種陪酒跳舞的。她之前就覺得不對勁,硬生生忍了下來。現在知道自己是雙畸形的小腳,葉梨簡直是打人的衝動都有了!

太他喵的疼了!

抿了抿唇,葉梨很快就找到了管理她們這些歌舞廳的女郎的牡丹姐。

牡丹姐今年將近四十歲, 風韻猶存, 卻很少接客了。她身段妖嬈,一張嘴就能甜甜的膩死人,對待她們這些歌舞廳的女郎, 也算是比較照顧。之前原身被大老板保養的時候, 牡丹姐就一直勸原身,讓原身儘量的賴著大老板從良, 就算隻跟著大老板做個外室, 也比待在歌舞廳裡強;實在不行, 就多跟大老板要錢,自己攥著,有了錢, 才能生存下去。將來不想做這一行了,做彆的營生也有本錢。

對彆的女郎,牡丹姐也會告誡她們,不要把錢全都給家裡人,自己也要攢一些。畢竟她們這一行在外人看起來都太臟了,難免將來有一天,家裡人也會嫌棄她們臟。所以,辛辛苦苦的陪笑陪笑陪身體,沒道理賺來的錢,都花在彆人身上,還要被彆人嫌棄。

原身也是被牡丹姐說的多了,才終於明悟,在四年前開始有了自己的小金庫,並不肯將賺來的所有錢,都交給祖母和母親。雖然劇情裡麵,原身這些錢,最後也沒能保住。

葉梨在後台走了一會,果真見到了牡丹姐。

牡丹姐正抽著一根雪茄,眯著眼睛打量著她的腰身。

葉梨就明白了,牡丹姐在這樣的風月場所見識的東西多了去了,儘管不懂醫,可是,一瞧她這身段和走路的姿勢,就立刻明白她是怎麼回事了。

葉梨朝著牡丹姐走了過去。

牡丹姐歎氣,將雪茄塞在了一個舞女口中,就對葉梨招了招手,去後台裡她的單獨化妝間裡去了。

化妝間裡,牡丹姐一雙丹鳳眼斜著看葉梨:“怎麼,不乾了?”然後一瞥她的小腹,“這次終於肯生下來了?”

原身之前也懷了四次孩子,大老板彼時是不肯要的,就給錢讓原身打掉孩子。那時候牡丹姐就說,除非大老板派人過來押著她去醫院,否則就不要打。大老板能記著這些女人幾年?但是他的孩子,他總要多記著的,哪怕不帶回家去,也會每個月給銀元。偏原身性子裡就有些膽小懦弱,以夫為天,即便大老板壓根沒承認過她,還是聽話把孩子打掉了。

現在好了,原身壓根就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

那個拿著槍逼著她脫衣服的男人,也有可能是她孩子的父親!

牡丹姐卻以為這孩子是大老板的,想了想,就道:“你先好好養著,我想法子聯係上那位大老板。他就是不看重你,覺得膩了,也該看重你的孩子。我聽說,他家裡老婆給他生的兩個兒子,前個兒得了疫病一並去了,現下把這個消息傳過去,說不得,你這次還真能進他的家門。”

葉梨苦笑,道:“可我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他的。”見牡丹姐怔住,才解釋道,“之前,有人拿著木倉指著我,除非我肯給了他身子,否則就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螻蟻尚且偷生,就算所有人都覺得我的性命不重要,我自己卻是珍惜的。我選了前者,活了下來。那位大老板卻覺得,我不夠潔身自好,竟然沒有為了保護貞潔和名聲而死,所以才會突然離開。……貞潔麼?名聲麼?自從我踏入這裡,不是就全都沒有了嗎?而且,我難道不是受害者?為什麼反而成了錯的那個人?”

饒是牡丹姐在風月場上數十年,也沒料到這其中還有這些波折。她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些,良久,才道:“那你還要生下這個孩子?”

葉梨坦言道:“我已經打了四個孩子了,這一個,我舍不得,更害怕這一次之後,我一輩子都沒有孩子了。”

牡丹姐就不說話了,直到外麵有人來催,她才道:“那你現在想要怎麼走?生下來?給你那群吸血的親人去養?然後再回來歌舞廳陪酒?你的嗓子被人弄壞了,說話沒問題,唱歌是不可能了;你這雙三寸金蓮,嘖嘖,跳舞也跳不成,隻能陪酒……二進門,可就真不值錢了啊。”

聽著牡丹姐意有所指的話,葉梨覺得這個女人非常有意思。不是好人,也不是全然的壞人,隻是這樣特殊的年代裡,一個苦命人而已。

葉梨道:“我要贖身。”

進入歌舞廳時,歌舞廳都會一次性給一大筆的“安家費”和“置衣費”,然後要求簽下一紙契書,要求離開歌舞廳時,必須十倍償還這筆錢。數量不是非常多,但對於歌舞廳裡這些出來賺錢養家的女人來說,就已經很困難了。

原身當初如果肯跟歌舞廳的女郎們借些銀元,勉強能湊夠錢贖身,可是,原身太過依賴家人,又經過接連打擊後,也開始覺得自己身上“臟”,覺得讓孩子有她這樣一個媽媽會丟人,所以才會默認祖母和母親的荒唐的要求。

葉梨心說,管她們去死?

她自己贖身後,找個地方暫時躲起來養著,等生了孩子,再說其他。至於祖母劉氏、母親小江氏,還有那些弟弟妹妹,他們這些年從原身這裡獲得的東西足夠多了,葉梨沒去將那些東西都討過來就不錯了,才不會再管他們。

牡丹姐這才笑了出來,站起身,拍拍葉梨的肩膀,道:“那你明天中午拿了銀元過來,我親自給你辦。以後,要更愛惜自己啊。”

最後幾個字,聲音很低很低,葉梨卻聽清楚了。她想,果然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楚。她不說,她不問。越問反而越傷心。

歌舞廳的生意還在繼續,牡丹姐已經趕葉梨走了。按照她的話說,明個兒就要贖身離開了,萬一今天在留在這,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客人,那算是茉莉的,還算是歌舞廳的?

歌舞廳的經理看了一眼跟在牡丹姐身後的葉梨一眼,就默認了。

葉梨去換了身普通衣服,坐在椅子上時,看著這雙畸形的三寸金蓮,眉心緊皺了起來。

彆的都好說,這雙腳……還能變正常嗎?

想想自己好歹還有靈泉玉佩來,前麵幾個世界,她基本都很少用,靈泉玉佩升級後,她也不肯拿去係統商城賣,總覺得用一點少一點。

上個世界裡,那個世界意識送給葉梨一個臨時性的芥子空間,還是每一寸土地都能種植的芥子空間,其實未嘗沒有算計葉梨手裡的靈泉玉佩的打算。隻是葉梨小心慣了,也小氣慣了,因此在那個芥子空間裡無論是種植也好,還是養蜂養蟲子也好,全都沒有使用過靈泉水。

隻是在她將糧食、水果、花兒弄成酒後,封蓋之前,在裡麵添上一兩滴的靈泉水,蜂蜜也是如此。這樣一來,上個世界送她的臨時芥子空間,她收到時是什麼樣,送回去時還是什麼樣。也不知道那個世界意識,會不會氣得牙疼。

想到自己還有這麼個金手指,這雙腳不是沒救,葉梨這才鬆了口氣。換好鞋子,卸了妝,才拿著包離開了歌舞廳。

出門就叫了一輛黃包車。想想這雙腳,葉梨就不太敢太費勁。

直到回到了葉家租住的房子前,葉梨仰著頭看著五層的房子,以及葉家租住的第五層,忽然覺得原身真的很可憐。

當初租房子時,原本這棟樓裡,是有二層和五層可以選。房東當時就看到了原身的小腳,一開始時就沒打算帶他們去五樓,覺得這麼一雙小腳,爬五層簡直是折磨。可劉氏和小江氏卻問,五層的話,送不送天台,上麵能不能種些菜?幾個弟弟妹妹也覺得住高些,看得風景也好,小孩子還可以去天台玩,於是就在原身的不說話,其他人的興致勃勃,房東憐憫的目光下,“一家人”選擇住在了五樓。

原身能忍受著痛苦爬到五層,葉梨覺得,她不太能忍。

想了想,看看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葉梨走到了黑暗的樓梯口,一打響指,兩隻剛剛聞到厲鬼氣息就縮起來的小鬼,就戰戰兢兢的跑了出來。

葉梨道:“一人一邊,駕著我上五層。還有明天,趁著沒人的時候,駕著我下樓。”

小鬼:“……”您這麼個厲鬼,咱們哪裡敢碰您?

當即拜服在地:“您還是踩著我們上樓,您放心,我們不會傷到您的。”

葉梨:“……不行!”

她又不是豬扒皮,踩著什麼的,那怎麼行?

小鬼:“……”

兩隻小鬼隻能一邊一個,顫抖的像是立刻要魂飛魄散那樣,扶著葉梨,讓葉梨不需要用力的上了五層樓。

五樓裡,一絲光都沒有。

葉梨下意識的打開包,想要拿鑰匙開門,可等到把小包打開,才忽然想起來,原身是沒有家裡的鑰匙的。

按照劉氏和小江氏的說法,左右原身也是下午六點鐘出門上班,第二天四點多下班,就讓原身在歌舞廳裡吃了早飯,休息到快六點再回來。那個時候,劉氏老人家覺少,準就起了,直接給她開門就行了。省的拿了鑰匙麻煩。

葉梨想到原身真正的身世,還有那一場24年前的偷龍轉鳳,神色極其複雜。果然,不是親生的,就能使勁的作麼?難道就忘了,當初換孩子的人是誰了嗎?

葉梨搖了搖頭,突然開始大力拍門。

還是一個字都不說的大力拍門。

驚得房子裡的老老小小,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劉氏是和小江氏一個房間的。兩人分彆睡在兩張床上,被驚醒後,對視一眼,就聽到隔壁房間的聲音。

“誰這麼不道德,大晚上的敲門?”

“哥,我們去看看!奶,媽,你們都彆出來!”

原來是葉仁禮和葉仁孝起來了。這對雙胞胎今年16歲,也是半個大人了,就起床想看看是誰上門來找茬了。

劉氏和小江氏立刻就披著衣服爬起來了,忙忙道:“可彆!萬一是來找你們大姐茬的呢?叫他們看到你們就不好了,快回去!省的讓他們知道你們和你們大姐的關係,多丟人啊。”

葉仁禮和葉仁孝張了張嘴,其實是覺得有些不自在的。可是想想大姐的工作……他們還真沒法子昧著良心說,他們不認為大姐丟人。

大姐……是挺丟人。

兄弟兩個撞了撞肩膀,就都回屋子裡去了。

劉氏點了煤油燈,想著湊到門口去看,就聽拍門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憤怒,簡直像是在拿著石頭砸門!

劉氏撫著胸口,問了一句:“誰啊?”

葉梨知道如果她回答了,這兩個女人可能會不開門,或者故意磨蹭許久給她開門,於是繼續不說話,砸門。

“砰砰砰!”

沉重的真的很像石頭砸門。

葉家剩下的三個姐妹也出來了,葉思琦是老二,道:“彆開了,萬一真的……”

然後砸門聲更響。他們聽到樓下和隔壁鄰居罵罵咧咧的聲音了。

劉氏和小江氏對視了一眼,歎氣,指揮兩個大的:“去拿了棍子和菜刀來,萬一……”

等都準備好了,婆媳兩個終於開了門,結果一開門,才發現門外站著的是安安靜靜的葉梨。

劉氏和小江氏氣得心口直疼。

劉氏罵道:“你個死丫頭?知道敲門,不知道說話嗎?我跟你媽問了多少遍誰在敲門,誰在敲門,你怎麼就隻知道敲門,不知道答話?你難道聾了?”

小江氏不比劉氏表麵的強勢,溫溫柔柔道:“大丫,下次不能這樣了。嚇壞了你奶奶,可就是你的罪過了。”然後不等葉梨反駁,轉而問道,“你今天怎麼這個點回來了?咱們不是說好了,讓你每天早上六點回來嗎?這樣天也亮了,路上也安全,我跟你奶和你弟弟妹妹才放心。”

葉梨進門,換了鞋子,淡淡道:“今個兒身體不舒服,就早點回來歇著了。”

劉氏和小江氏頓時就不說話了。她們顯然是擔心,關心的多了,葉梨明天就敢去醫院!那多花錢啊!

葉思琦三個姐妹互相看了一眼,都低聲叫了聲“大姐”,回屋子去了。她們三姐妹是一個房間的。

本來葉梨那個屋子,也可以睡兩個人,偏偏劉氏和小江氏不許。葉思琦三個以前不懂,現在大了,就明白了——做那種風月場上生意的人,難免……不乾淨。

他們家靠著大姐支撐起來,不能嫌棄大姐,不能辱罵大姐,可是,大姐……真的很丟人啊。

三個姐妹躺在床上,聽著外麵大姐燒水忙活的聲音,心裡有些擔心,怕大姐不管不顧,用了她們的盆子什麼的。可偏偏,她們是被大姐賺錢養大的,還不能說大姐的不好。

最後,葉思琦小聲說:“還好,我們都長大了。我能賺錢了。”她現在留在女校當老師,算是很不錯的工作了。隻是,因為大姐的緣故,她至今不敢告訴同事們,她的家在哪裡。

葉思蕊是老三,是家裡長得最好看的,也是即將要出嫁,也小聲道:“他說了,會給不少彩禮的,到時候、到時候,大家也能搬出去,不和大姐一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