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我是“獨苗苗”的媽02(1 / 2)

送給喬暖暖的那隻兔子, 金寶根是第二天被媽媽和姐姐們離開家的動靜吵醒後,躺在床上睡不著,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的。

但他現在其實無暇想前世的那位好後媽, 為甚沒有把兔子送來,給他們做著吃, 他現在正在對未來彷徨無措。

他發誓, 他真的沒有想要親媽死, 可是、可是, 他從原本的金五妞, 變成了現在的金寶根, 家裡如今的獨苗苗,他的親媽現在也要去跟爸爸離婚, 然後, 拿到錢,去給自己治病。

這種種的變化之下, 金寶根真的不知道,後麵還會發生些什麼。

從被壓製的女性變成男性, 金寶根是歡喜的;媽媽突然想明白了,然後願意和爸爸離婚,選擇活下來, 他當然也是歡喜的。

可、可金寶根也不知怎麼回事, 依舊是憂心忡忡,不知究竟在擔心著什麼。

***

初春的清晨還有些寒冷。

好在母女五個依偎再一起,又拿了一條家裡的一床破棉被, 坐在拖拉機的車鬥裡,這才不顯得那麼的瑟瑟發抖。

葉梨心道,幸好這小東村距離縣城不遠,騎自行車大約要近一個小時的路程,開拖拉機二十幾分鐘就能到了。

她們在拖拉機上,也就是吹了二十來分鐘冷風,就到了縣城的供銷社上。

——小東村的雞蛋、蔬菜之類的東西,其實是不能販賣的,隻能送到供銷社上,賣給供銷社。

這次小東村的拖拉機裡,拉的就是這些東西。

葉梨帶著金大妞四個下了車鬥,開車的是大隊長的親弟弟,人黑黑的,憨憨的,對著葉梨就笑:“三嫂子,我這邊要等著供銷社的人來上班,然後等他們忙完了彆的,才會來清點車上帶來的東西,清點完了再算賬,估計要等到下午兩點來鐘,才能結束。我哥跟我說了讓我去看看縣城的親戚,估計要走,得是下午五六點鐘了。”

意思是,讓葉梨不要著急。隻要下午五六點鐘前過來,他就能開著拖拉機帶著她們回村子。

但如果下午五六點鐘,她們沒過來,那他可能就不能等她們了。

葉梨對此非常感謝。

隻是小東村的家裡,著實是沒有半點好東西了,原身是去年秋裡農忙時累著了,新病舊病一起來,家裡又一直供著幾個孩子上學,可以說是一點積蓄都沒有。

原身一病,金大妞等隻好拿著原身原本釀製的米兒酒去換些錢和票來,然後再去相熟的人家稍稍借一點,可就算是這樣,原身的病也一直沒能好。

而家裡也什麼好東西都沒了。感謝彆人,也隻能暫時是空頭感謝。

幸而葉大佬臉皮很厚,感謝過後,就帶著幾個孩子往縣城的鋼鐵廠去。

這時才早上7點半,鋼鐵廠的人還沒有上班,但街上人已經多了起來,還有些提前去上班的,送孩子們邊吃早飯邊上學去的,人倒是不少。

葉梨在街邊站了一會,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個時代,還有大字報這個產物。

昨天晚上,她身子虛弱,就先躺下了,沒成想隱約間,聽到了金大妞在和幾個妹妹商量,說到時候要在鋼鐵廠的門口下跪,讓那些廠領導不得不公平公正,不偏向爸爸。

可是,既然做了幾個孩子的媽媽,葉梨就不想要幾個孩子這樣的下跪,平白低人一等。

與其下跪,寫大字報好像更符合時代潮流?

葉梨這樣想著,就四處看了看,果然看到有年輕的學生,像是高中生。

她四處看了一會,挑了一個麵向上富足又溫柔善良樂於助人的,拍了拍那個年輕姑娘的肩膀,詢問是否有大張的空白厚紙,供她寫大字報。

年輕姑娘不免問:“您……大姐,哦不,阿姨,”她瞄了一眼比她小不了幾歲的金大妞,隻好改口,“您要寫什麼大字報啊?”

她停了下來,幾個像是她的同學的年輕人也停了下來。

葉梨自然不畏懼有人詢問,就直言道:“我今年32歲,16歲那年被親姐姐找了她的愛慕者推下水,被親姐姐的另一個愛慕者金建業救了上來。那時候講究人言可畏,我就不得不和金建業結了婚。

結婚後不久,我就懷了我的大女兒,大女兒周歲,有了二女兒,二女兒周歲,有了三女兒,之後我就因接連生產和月子裡沒坐好,纏|綿病榻了一段時間,好容易恢複了身子,便開始注意,有3年時間沒有懷孕。

但金建業想要兒子,堅持要我懷孕,然後就有了我的四女兒,四女兒生下不到白天,我再次有孕,終於生下個小子。”

這時周圍已經有些人聚集了起來。

沒辦法,單葉梨就一行五人,跟女學生一說話,女學生的同學四五個也圍了上來。將近十人,就立刻吸引了圍觀的群眾來。

這時周圍已經二三十人了。

有人聞言就打岔道:“那這跟你寫大字報有什麼關係?”

都結婚十幾年了,孩子都有五個了,就算曾經是姐姐的愛慕者之一,那也不算什麼了啊。

葉梨就接著道:“我跟縣鋼鐵廠的金建業結婚16年,金建業在這16年裡,回家鄉小東村的日子就我所知,大約有100天,其餘時間,全都推脫工作,不肯回家。

其中,這100天裡,他隻有37天回了我和孩子們的家,為的什麼,學生們不懂,大哥大嫂們肯定明白——為了生兒子。其餘時間,就隻肯去他父母的家裡,半點不肯回我和孩子們的家裡。

結婚16年,金建業在工廠最初的工資是每個月24塊錢,後來我生下了他的兒子後,偶然聽婆婆在外炫耀,才知道他的工資每個月已經漲到了80幾塊錢。但是,這16年裡,金建業每個月給我的家用,隻有……3塊錢。”

那些學生們還有些懵懂,想著每個月3塊錢,在農村夠花了啊。其他人卻反映了過來。

要是剛結婚那會,懷孕還沒生孩子時候,每個月3塊錢,又是在農村生活,是真的夠了。但這孩子一個接一個的生,一連生了五個孩子了,還是每個月隻給3塊錢……這可是一個女人自己帶著孩子過活,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不夠的啊!

要是賺不來錢,那就是命!

誰也掙不過命!

可這女人不是說了嗎?她丈夫是鋼鐵廠的人,早期工資最低的時候,也有24塊錢,現在更是每個月80幾塊錢。就這樣,每個月就隻給這妻兒五個3塊錢!

也虧得這個男人好意思啊!

都說養家糊口,這男人是怎麼做男人的?這連那村子的閒漢都不如!

最起碼,那閒漢知道自己賺不來錢,就自己單個兒過,也不拖累彆人。這位可好,自己賺那麼多錢,既不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也不拿錢給老婆孩子享受。

這要是真沒兒子,男人藏著私心,勉勉強強,還能說是個理由。可人家現在有兒子了啊!四個姑娘還都水靈的很,手裡有繭,人也利落,一看就是勤快的。四朵金花加一根苗,有何不好?

這老婆也不醜啊!瞧著像是生病了,可人也清清秀秀的,白白淨淨的,這個年紀了,還生了五個孩子了,女人隻要不膘肥體胖,比自家男人還壯實的,還有什麼可不滿的?

圍觀的年輕學生也反應過來,頓時臉上顯出憤懣之色。

葉梨還沒有說完:“每個月3塊錢,我要養大五個孩子,農忙時候必須去上工,公婆家裡有事情或生病的時候,我必須要拿東西去看公婆,還要供養五個孩子上學……這3塊錢,哪裡夠呢?

我幾年前曾經來縣鋼鐵廠鬨過一次,隻是我顧忌著孩子爸爸的顏麵,沒有大鬨。他的領導打電話給他,他說,他要給四個姑娘攢未來的嫁妝,小時候吃點苦沒所謂,但是,結婚後是不該吃苦的。這話,聽起來是很有道理,很疼女兒。”

周圍就有人道:“嚴父慈母嘛,這好像也沒錯?”

“就是就是,瞧著還是心裡有成算的。是個疼閨女的。”

金大妞卻是目光衣衫,哭泣道:“縣鋼鐵廠的領導們也說,是我爸疼我們這些做閨女的。可是、可是,我爸隻想著給我們攢將來的嫁妝,我們過去和現在每天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上學的學費書本費,生病時候看病的錢,吃藥的錢……這些我爸卻是不管的呀!

上次我媽來我爸工廠裡找人,就是我四妹生病了,病的很重很重,要花很多錢給四妹看病。可我爸那時也是堅持說,這是我們姐妹四個未來的嫁妝,生病嘛,農村丫頭,熬一熬就過去了……

我、我就想要問我爸一句,是未來的嫁妝重要,還是活下去更重要?

我爸究竟是不是故意的,想要每個月給我媽3塊錢,然後看著我媽養活不了我們姐妹四個,然後把我們養死了,隻剩下弟弟一個了,他才肯回家裡來,再用我媽不是個好媽媽的名義,逼我媽跟他離婚?”

葉梨扭頭驚訝的看向金大妞。

一旁的金二妞也邊哭邊道:“大家不要覺得我大姐是在胡說。這些話,其實是我媽去年病重時候,我們去爺奶家借錢,爺奶家把我們趕出來後,四妞不甘心,就跑去爺奶家窗戶下偷聽,聽到爺奶說,沒想到每個月3塊錢,姓葉的都能把5個孩子給養活了。

早知道就隻給1塊錢。這麼養著,5個孩子能折去2個,建業就有理由跟著姓葉的離婚了!哎,不過現在這樣也好,4個丫頭呢,到時候,能賣4份彩禮錢,嫁妝一分錢不出,就給幾張建業工廠裡發的布票,咱們建業啊,就能發財啦~他後麵想要娶誰,想要再給咱們生幾個金孫孫,都是沒有問題的。

這種情況下,爸爸說他在給我們姐妹幾個攢著嫁妝,大家夥信嗎?反正我們姐妹,是立刻死了,都不肯信的!尤其不肯信這樣的盼著我們姐妹幾個死上一兩個的爸爸!”

一旁的金三妞和金四妞,默默地點頭,一麵點頭,淚水還嘩嘩的流著。

眾人嘩然。

葉梨心道,這估計是真的。

否則孩子終究是孩子,肯定是偏向父母的,不會故意編造出對父母不好的話來。就算是對她們不親近的爸爸。

隻是這些話,幾個孩子可能是不想要媽媽傷心,所以才沒有說過。但不說,不代表心裡不怨怪。

周圍人頓時心中複雜起來。

現在也就是說的人少了,大家被一些事情給嚇怕了。可要真回憶起來,這男人最期盼的,可不就是升官發財死老婆嗎?

這個金建業,隻怕心裡就是盼著能死個老婆,好教他能換個更好的!

人心啊。

不要老婆就算了,連親生女兒,都要少給錢,期盼老婆沒錢養女兒,把女兒給養死了的那種,可真真是叫人不恥!

有人不免就道:“那就去他領導那裡告他!這樣的人,既該把他手裡的錢都拿過來,你自己拿著!要是他不肯,那就請領導給他降職,或者把他趕出廠子去!”

“什麼人嘛!這樣的人,怎麼配戴在廠子裡,有那麼高的工資!”

“話說你們不覺得這廠領導也有問題?幾年前人家就去過了,還是為了女兒的病去的。女兒病著,需要錢,那邊愣是不給錢,領導還不處罰他?嘖嘖,搞不定是故意欺負這鄉下媳婦啊!”

“領導也不對!該批|鬥!戴高帽子!”

……

縣鋼鐵廠的幾個圍觀的人見狀,對視了一眼,忙跑去叫人了。

葉梨眼尖,瞧見了,就隻跟人繼續借紙筆,還道:“你放心,等我要來錢了,肯定給你送糖。”

這時候是不興送錢的。

那女學生忙道:“不,不用!不就是一張大紙嗎?筆你寫完了就還給我了,一張大紙,我出得起!就當學雷鋒做好事啦。”

葉梨很是感謝了女學生幾句,正想著在哪裡寫,一個住在附近街麵上的,就請葉梨到他家裡開著門寫大字報。

大家都跟著看熱鬨呢。這時候大家上班,發現來的工資其實也買不了糧食,遲到一會也不算什麼,於是就都等著看葉梨寫大字報。

葉梨經曆多世,什麼樣的字體都能寫得出來。且她還練就了一手仿寫的本事。不過,原身已經很久沒在人前寫字了,所以,她也就不必隱藏太多,寫字的時候,帶了一些自己的風骨。

看她寫字的人裡,有懂行的不禁就叫道:“好!”

其他人也叫好。

其實他們並不能看出來這筆字究竟好在哪裡,但是,這字確實寫的好看,清秀之中又有一股剛勁,就也跟著叫好。

就見葉梨寫的大字報裡,不但寫了她之前所說的那些,最後還寫到要求和金建業離婚。

因為她生了重病,且是可以治療好的那種重病。但是她如果不和金建業離婚,金建業一定不會拿錢出來給她治療。而如果她病死的話,金建業也一定會娶後妻,這對她的兒女來說是不公平的。

所以她寧可和金建業離婚,分走金建業的一部分工資。

這樣,她既可以活下來,還可以帶走金建業不喜歡的打算嫁了換彩禮的四個女兒。

隻是她畢竟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麵,不知道該怎麼爭取她這個權益。

畢竟,她幾年前就跟縣鋼鐵廠的領導爭取過自己的權益,當時那幾位領導沒能讓她得到她應得的權益,她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再向那幾位領導爭取到她該得到的權益。

不過,這也無所謂了,如果這幾位領導不肯給她應有的權益,讓她離婚,並得到相應的婚姻財產,那她就乾脆死在縣鋼鐵廠門口好了。

反正,得不到她應有的東西,撫育兒女16年應有的利益,她會死,那與其死在家裡,不如死在不肯給她公平的縣鋼鐵廠的大門口。

就是提醒大家都小心一些,以後儘量不要和縣鋼鐵廠的男人結婚,省的到時候沒有領導幫忙做主雲雲。

……

這大字報一寫完,大家不但是在罵金建業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了,還在罵縣鋼鐵廠,有人還在說,縣鋼鐵廠的領導誰誰誰看著就不是個東西。

矛盾升級。

葉梨心道,差不多了,估計她想要的,真的能成。

拿著手裡的大字報,仔細問了借她東西的女同學的名字,就帶著大字報去縣鋼鐵廠的門口去了。

有那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早就準備好了漿糊和板凳,待走到了大門口,就問葉梨打算要貼到哪裡,他們幫忙扶著。

葉梨:“……”

果然還是這時候的八卦太少,逮住一個就不能放過是吧?

但這對她是有利的,謝過大家,就真的選了一處位置頗好的地方,貼了大字報。

說是大字報也不準確,其實就是一封投訴信,投訴的是原身的丈夫金建業。

隻是對這個年代來說,這就是一張大字報,妥妥的。

而大字報,是不能隨便揭的。葉梨貼了,縣鋼鐵廠的領導們就不能隨便揭。

那幾位領導沒多久也到了,原本單單是聽跟他們報信的人說的,心裡其實沒有多大反應,畢竟,這個金建業的鄉下老婆,他們早就見識過了,知道沒甚水平,糊弄糊弄就過去了。不是很放在心上。

可等再次見麵,先被人群推搡著,看完了這大字報的內容,心裡就是一涼。

這根本就是不但要指責金建業,還要遷怒上他們!更加希望他們能因此再遷怒金建業!

可哪怕他們知道這位是故意的,他們還是打心眼裡的遷怒上了金建業!

廠長定了定神,就對葉梨笑得很是和藹可親:“葉同誌,這件事啊,你要說是公事,也是公事,要說是私事,夫妻之間嘛,你和金建業同誌是不是很久沒聯係了?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我們這些領導不好摻和太多,也是擔憂我們這邊給你們調節離婚了,你們轉頭床頭打架……又和好了嘛。”

就有人哄笑了一下。顯見是聽懂了這廠長帶著惡意的調侃。

葉梨麵不改色:“可我快要死了。”

她目光深邃的盯著廠長,有一瞬間,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一字一頓:“我、快、要、死、了。”

廠長:“……”

眾人:“……”

和一個就快死的人,開那種帶著惡意的黃|色玩笑,你有臉嗎?你好意思嗎?

果然就有女同誌“呸”了好幾聲,有那年紀大的,就冷笑道:“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那金建業都壞成那樣了還不人管,原來是這縣鋼鐵廠的廠長就是這樣的人!是不是可也通知革委會,讓他們看看這種人,該不該批|鬥?要不要批|鬥?”

其實並不止於。

但那廠長還是瞬間變了臉色。

他自己就舍棄了一個鄉下老婆,對於金建業的鄉下老婆,心有惡感,自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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