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昭聞言,反而詫異地抬起頭。
“你不想知道嗎?你不好奇嗎?你不追問一下?”
顧風簡說:“我寧願不知道,好過你想辦法騙我。”
宋初昭似保證地說道:“我不騙你!”
角落裡擺著個木架,上麵放著個銅盆。
顧風簡走過去,發現裡麵的水是剛換上來的,還帶著點溫熱,此刻已經差不多涼了。
他扯過掛著的毛巾,用水打濕,擰乾,走到宋初昭麵前。
“手。”
宋初昭說:“我方才洗過手了。”
顧風簡指著道:“你手上有個口子。”
宋初昭抬近了一看,發現還真有。或許是打鬥時被木屑劃傷的,也可能是被那人抓傷的,兩道紅色的長線。
之前不明顯,現在泛出血絲,還紅腫起來,反而變得很嚴重一樣。其實她並不覺得疼。
顧風簡拉過她的手,用帕子在邊上按了一下。
冰涼濕潤的布帕拭過她的手背,倒是將一直蠢蠢欲動的癢意給壓了下去,舒服了不少。
“你真的不生我氣?”宋初昭觀察著他的神色,“我打人了誒。”
眾所周知,顧五郎平素儒雅知禮,謙恭退抑,連生氣都很少顯於人前。哪會同自己這般氣急敗壞。
“他打不過你是他活該。”顧風簡理所當然道,“想來他也沒臉來找你麻煩。京城裡更不會有人因此說你壞話。”
“為什麼?”宋初昭嚅囁道,“若是換了我父親,該派人來抽我了。”
她說起自己父親,又如同喉嚨被哽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風簡笑了一下,睫毛上下起伏:“因為你如今,是顧五郎啊。”
宋初昭說:“顧五郎不要麵子嗎?”
顧風簡:“不,因為顧五郎是個男人,男人互相切磋而已,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顧風簡抬起頭,通透的瞳孔裡倒映著她的臉。
宋初昭看見自己如今是一張男人的麵孔,那張臉俊秀、清雋,嘴唇微張,帶著點迷茫。
“許多事情本不該是你錯,錯隻因為你是個女人。可你如今不是。”顧風簡說,“你看我四哥,再看範崇青,他們有百般活法,可以萬般肆意。世人會說他們錯了嗎?錯在哪裡?”
宋初昭張了張嘴,有許多想說的事情,最後隻小小聲道:“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可說出來我會挨罵。”
“我不罵你。”顧風簡失笑,“事實確實是如此,我明白。錯不在你,在世俗。但你隻能對我說,不要和彆人說。”
宋初昭胸腔有股難言的熱意要湧出來,將她原本那些酸澀的心情給擠了出去,連眼眶都帶上了濕熱。
世上絕不有第二個人對她說,如果你是個男人,你就沒有錯,所以是世俗錯了。
也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理解她、鼓勵她,把天下之大不韙的想法,不以為奇地說出來。
顧風簡在她眼中的形象變得無比光輝。
“顧五郎!”宋初昭由衷道,“你人真好!”
怎麼會有你這麼好的人呐!
顧風簡頓了下,說:“很少有人說我人好。”
宋初昭眨了眨眼,把裡頭的水汽憋下去:“那他們可真沒長眼睛!”
顧風簡:“……”你又知道我對彆人好?
顧風簡見她這般,收斂起笑意,叮囑道:“我沒有哄你去打架,打架總歸還是不好。小心傷了自己。”
“我也不是隨意打人的。”宋初昭忙說,“不講道理,實在過分的我才動手!”
顧風簡好笑問道:“那如果我犯了錯,你也要打我嗎?”
“不!不不!”宋初昭擺手,“我不打你!我隻與你講道理。我怎麼會打你呢?”
他二人在談話,沒注意到外麵,也就沒注意到已經來了屋前,直接將門推開的顧夫人。
顧夫人心痛地喊道:“我兒啊!”
宋初昭驚住了,顧夫人也驚住了。唯獨顧風簡還是一派淡定。
宋初昭才發現二人的手還握在一起,連忙將手抽了回來,背到身後。
顧風簡的雙手就空落落地停在了半空。
宋初昭又抬手一按,讓他把手擺在兩側放好。
當著顧風簡的麵,宋初昭喊話顯得有些局促:“母親。”
顧夫人動作卻比她更快,她“噌”得後退了一步,將房門用力拉了回去。
宋初昭:“??”
隨即,一陣和緩的敲門聲響起。
“五郎,你在嗎?”
宋初昭正要回話,又聽顧夫人自問自答:“你不在呀?屋裡沒人嗎?那娘先去旁邊看看範二郎,問兩句話。”
宋初昭:“……”您可真有意思!
宋初昭被她弄得更為窘迫,好像他們兩個真有什麼一樣。
顧風簡也被逗笑了。
宋初昭急說:“我也去旁邊看看。”
隔壁那廂,範尚書也到了。
他提著衣擺推門進去,一看見範崇青便罵道:“你這逆子,你瘋了吧!你竟敢打顧五郎!你也下得去手!”
前麵範崇青轉過身,露出一張略帶紅腫的臉,委屈叫道:“爹,我沒打他,是他打了我!你看!”
範尚書湊近,仔細對著他的臉看了會兒,片刻後更加憤怒道:“你個沒用的東西!連顧五郎你都打不過!”
範崇青:“??”你個無理取鬨的人,我怕不是你親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