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風簡說:“沒有。我可以處理。賀府還好?”
“很好呀!”宋初昭興奮說,“你不知道!賀府後院,養了三匹好馬,膘肥體壯,皮毛油亮,而且極具靈性。外祖父答應我了,明日送給我玩一會兒。”
顧風簡問:“你在邊關,不是見過很多馬?”
宋初昭說:“軍營裡好馬很少的,大多寶貝得很,哪裡舍得送給我出去兜風?借都借不出來。”
馬匹昂貴,在軍營中被重點看管。若是丟失或者受傷,那看管馬匹的人怕是死罪難逃。
兩人在桌邊坐下。
宋初昭按著腦袋道:“讓我想想,前幾日你娘都叫我做了些什麼。除卻總攛掇我去賀府找你,還有很多雞零狗碎的事。話說你們顧家人的一些習慣,是真的奇怪。為什麼一個人刺繡的時候,旁邊得有人在看著啊?還有,為何談心的時候,一定要選在半夜呢?”
顧風簡沉默片刻,心說你宋家人不也喜歡在半夜翻人家窗子嗎?
“我家人其實不會在半夜來找我談心。”
他話音剛落,印證似的,門外傳來幾聲呼喚:“五弟五弟!”
宋初昭一驚,指著門口無聲道:“你看!”
稍一愣神的功夫,顧四郎已經跑到了他門前,用力錘擊著房門,問道:“五弟,你睡了沒有!”
顧風簡說:“我睡了。”
“睡了我也要進來與你說話!”顧四郎無賴笑道,“你不開門,我就跳窗了啊!”
宋初昭已經溜到窗邊,聞言嚇得一個激靈,就地轉身,繞去了屏風後麵。
顧風簡見她抱著腦袋蹲好,門外又一陣OO@@的動靜,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麼,趕緊過去開了門。
木門一開,倚靠在門邊上的男子險些摔到地上,對方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酒味,趔趄了兩步,又憑借過人的肢體平衡,立了起來。
顧風簡皺眉:“你喝酒了?”
“一點點。”顧四郎用手指比了比,笑道,“父親在書房搬出來兩壇老酒,我聞著香,跟著喝了幾杯。”
聽他語氣,明顯有點含糊,是醉得不淺了。
宋初昭心說,你們顧家還真是祖傳的酒量差啊。
顧風簡知道顧四郎的酒量其實不差的,否則在一幫武生兄弟裡也混不開。他隻是喝得多。原先平坦的小腹都已向外微微凸起。
顧四郎的幾杯,與普通人的幾杯,不是同一個杯子。
顧風簡想將趕走,語氣不免有點急促:“你有什麼事?”
換做平常,顧四郎根本聽不出他話音裡的情緒,不想在喝醉了之後卻變得極其敏感。他笑臉頓時一收,逼進了一步,問道:“你為何這樣冷淡?”
顧風簡噎住,否則道:“我沒有。”
“你都不叫我四哥了。”顧四郎說著,開始翻舊賬,激動道,“不僅如此,你還當著範崇青與季禹棠那兩人的麵,直呼我的名字。你有多久不叫我四哥了?你為何不叫我四哥?!莫非是你行事我沒有罩著你嗎?還是你哪裡要求我給答應?五弟!”
顧風簡:“……”
所以宋初昭你為何不叫他四哥?!
顧四郎抱著他就開始哭:“四哥真的好難過!”
顧風簡:“……”
宋初昭在屏風後頭快要笑抽了。
顧風簡掰正顧四郎的臉,本以為能看見他四哥涕泗橫流的表情,卻不想後者隻是在乾嚎而已,口水都比眼淚流得多。
他那一腔愧疚的心仿佛喂了狗,用力將顧四郎推了出去。
顧四郎得不到安慰,又跟狗皮膏藥一樣地黏上來。
“你小時候總愛跟在我身後喊我四哥,我那時候嫌你煩,總想將你趕走,四哥錯了!”顧四郎一開腔,情難自控,抓著顧五郎開始回憶往昔。
“你不知道,你小時候雖然長得可愛,模樣端正,可是你愛流口水。你年紀小流口水自然是正常的,可我真的受不了你喜歡把口水糊我臉上……”
顧風簡聽見屏風後麵傳來抽氣聲,忍不下去,去堵他的嘴:“你閉嘴!”
顧四郎的力氣比顧風簡大多了,完全不懼他掙紮。見他靠過來,反手躲過,並順勢抱住了自己的兄弟,繼續深刻懺悔。
“是我太不懂事,沒好好照顧你。說是帶你出去玩,卻差點讓你和路邊的狗搶東西吃,還不慎把你給踹溝裡去了。到現在我也沒敢告訴娘實情,這事兒憋在我心裡頭許久許久了。”
顧風簡怒了:“那你就繼續憋著!”
“憋不住了!四哥想想,就止不住地難受!”顧四郎乾澀了許久的眼眶終於濕潤起來,聲音也放得低沉,“父親明明叫我看好你,可我卻沒能攔著人把你帶走。娘都叫我氣病了。他二人怕我也自責,故意不在我麵前提你的名字,私下裡,又在院子悄悄抱著你的衣服哭,我看見了,卻什麼也不敢說。”
顧四郎抽噎:“我常夢見我揮開你的樣子。我以為你要纏我十幾年,纏我一輩子,可你還沒長大,就離開了顧家。你走了我才曉得兄長是該照顧你的。我怎可嫌棄你?我可以把什麼都給你,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你。五弟,五弟你還認我這哥哥嗎?”
顧風簡被他說動,放棄了掙紮。正要叫一聲“四哥”,那邊顧四郎深吸一口氣,而後把鼻涕噴了出來,全濺在顧風簡的衣服上。
似乎在說,鼻涕也可以給你。
就這樣,他還緊緊錮著顧風簡。
顧風簡忍無可忍,要出口的稱呼變成了“宋初昭!”。
顧四郎迷茫道:“宋什麼?”
顧風簡推不開他,繼續求救:“宋初昭,快出來!”
後頭刻意放沉重的腳步聲響了起來,顧四郎可算明白房間裡還有其他人。他鬆開手,慢一步地轉過頭,還未看清,麵上就被擊了一拳。
力道雖然不大,可正正打在鼻梁上,還是讓顧四郎痛呼了一聲,並下意識地抬手捂住臉。
宋初昭收回拳頭,遺憾道:“對不住了!四哥!”
顧風簡疲憊地揮揮手,示意她趕緊離開。
宋初昭走了兩步,回過頭,意味深長地望著顧風簡,惡意地吸溜了一聲,又抹了下唇角莫須有的口水,然後才從窗戶跳出去。
皮一下特彆開心。
顧風簡殺人的心都有了。
顧四郎暈頭轉向地問:“誰?我看見誰了?宋三娘?我是瞎了嗎?”
顧風簡戒備地退到兩米以外,說:“你看錯了。”
顧四郎清醒了一點,又朝他走去:“是宋三娘嗎?”
顧風簡:“是你看錯了!”
顧四郎不解:“那我鼻子為何那麼痛呢?五弟你打我?”
“你自己磕到了。”顧風簡急迫地將他轟出門去,“你回吧!管事!外頭誰人還在?我四哥醉了,快將他帶走!”
顧四郎不舍回頭:“等等,我方才是醉的,可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五弟,我是話想跟你說……我剛才說到哪裡了?”
“啪!”
顧風簡冷酷無情地摔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