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昭又舉手,賀菀說:“你還沒完?你存心要你父親吃不下飯?不能吃完飯再說嗎?”
宋初昭悻悻道:“哦。”
宋廣淵心裡有氣,不差這一樁,說:“你說吧。”
宋初昭:“是我為何要搬出宋府的事,我自己坦白!”
宋廣淵說:“你想搬出來,爹沒有意見。”
宋初昭:“不,不是這個。裡頭也有好些事。”
宋初昭就把當初賀老爺送禮,卻被宋老夫人私自截下,之後又拿舊物衝抵的事給說了。自己那破院子也順口提了一句。
宋廣淵聽著臉色在紅白黑之間不斷轉換,整個人差點暴起。
他當他母親好歹也是官宦子弟出身,雖然對待子女偏心了些,但對宋詩聞,是真心寵愛。卻不想到老來,竟然變得如此荒唐。
而且他前年回京探親時,宋詩聞還是溫和體貼的一個女子,在京城教養得很好,私下居然成了這樣!
賀老爺對著宋廣淵,還是有一絲慚愧,說:“此事是我做得不妥當,當時氣急了,沒給她們留麵子。”
宋廣淵苦笑道:“本該如此。若不說個明白,叫她們吃點苦頭,怕是她們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賀老爺差點跟著點頭,最後還是給女婿留了點麵子,說:“倒也沒你想得那麼嚴重,不過是點小物件而已。”
宋廣淵抿了抿唇角,扯出個難看的笑臉。
這頓飯,賀家幾人是吃得高高興興,宋廣淵則是心事重重。因為顧忌他的情緒,眾人的興奮都表現得很含蓄。
吃過飯後,賀老爺不再攔著幾人,親自送他們到了門口,臨分彆時又依依不舍,叮囑賀菀若無事,可隨時來這裡走走。
宋廣淵朝賀老爺拜彆,領著賀菀與宋初昭,上了馬車。
馬車很快抵達宋府,府門前掛著燈籠,仆人站在外頭,正等著他們。
宋廣淵說:“昭昭,你與你娘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你二姐。”
宋初昭點頭。
宋廣淵又看向賀菀,說:“我母親在屋裡,她現在恐怕正在氣頭上。為免麻煩,請你暫時躲一躲。”賀菀點頭說:“好。”
宋廣淵無奈一笑,又說:“她本就不喜歡你,你明日也不用去和她請安了。”
賀菀:“你也早點休息。今日疲累了。”
賀菀帶著宋初昭走了。
宋廣淵在宋府有自己的院落,隻是平日一直空著,今天才打掃出來。
賀菀同宋初昭一起,住進了旁邊的一間偏房。這屋裡布置得很溫馨,被褥都是剛剛曬好的。賀菀終於得了空,細細問宋初昭在京城裡發生的事情。
母女二人一麵天南地北地說,一麵幫忙洗漱抬水,然後一起躺到床上,繼續說悄悄話。
宋初昭仰起頭,看了眼窗外,說:“剛才忘了一樁事,宋老夫人還允許叫婢女在外傳我壞話來著,等爹回來我補回去。”
賀菀按下她,說:“昭昭,不要叫將軍如此為難。”
宋初昭說:“分明是她們先錯啊,你不是說,錯了就要受罰嗎?”
賀菀:“我拿你當一家人,所以才對你嚴格。可你不能同樣地去對宋二娘嚴苛。二娘一直住在京城,沒有父親陪伴,將軍對她是有愧疚的。他聽你說二娘壞話,心裡自然難過。你看他今晚的臉色,你這孩子真是。”
宋初昭躺好,歎了口氣,說:“我說的都是事實。她們若不惹我,我也不想做得這麼絕。可是今天你看見了,宋老夫人一副與我沒完的樣子。娘,我與宋家人真處不來。尤其是宋老夫人。”
賀菀平靜道:“處不來就處不來吧,你隻要與顧家人處得來就行。你思姨是個和氣良善的人,不會為難你。加上顧五郎心疼你,也會對你好的。我與你思姨聊了,會讓你們儘快成親。”
宋初昭心情十分複雜,她在床上扭動了一陣,鑽進賀菀的懷裡,抱著她說:“可是我最想與娘永遠住在一起。”
賀菀笑說:“那你要去哪裡?是不是要帶著娘一起走?”
宋初昭:“你跟我走嗎?”
賀菀說:“好啊。”
宋初昭爬起來說:“真的嗎?那也太好了吧!”
賀菀拍著她說:“躺下,又胡鬨什麼。”
宋初昭不住大笑。她趴在床上,又盤算著說:“那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來。我答應外祖父,要陪他一起洗馬,給馬除蟲子。哦,我踢壞了外祖母的花,我說了要賠給她的。”
她絮絮叨叨起來,說個沒完。
賀菀聽著漸漸覺得煩人,說:“你還不睡?這都什麼時辰了?娘今日困了。”
“我睡不著。”宋初昭嗬嗬直笑道,“我能快點搬出去嗎?我什麼時候能搬出去啊?”
賀菀說:“搬什麼搬?起碼要等冬至祭祀過後才能搬。這段時間你都給我待在宋府,免得叫彆人說你閒話。”
宋初昭掰著手指算了一下,說:“傅叔說我可以去參加獵場,日子也近了呀,不就是這幾日嗎?能不能去完獵場我就走?那樣留爹一個在這裡,他是不是太可憐了?”
賀菀不想理她,越理她這人越來勁。
宋初昭推著賀菀道:“娘,你參加過那場狩獵嗎?娘?”
她叫個不停,賀菀沒有辦法,隻能說:“沒有。那時候陛下已經開始求仙問道了,整個狩獵場裡烏煙瘴氣的,還有人出過事,父親便不準我參加。不過,我聽將軍說,如今這獵場辦得挺好玩兒,姑娘也可以去,你儘管放心去就好了。”
宋初昭“嗯”了聲,想想又繼續笑:“你和爹回來了,那我在京城裡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又是昭昭霸王了。”
賀菀靜了會兒,還是忍不住提醒說:“京城裡嘴碎的人也很多,縱然你不在意,顧五郎或許也會在意。去獵場的有不少高官子弟,你行事還是小心一些。”
宋初昭說:“你擔心我打架嗎?我不會的。我……”
眼見她又要發散,賀菀把被子往她身上一蓋,嚴肅道:“現在,住嘴!睡覺!”
宋初昭委屈道:“……好嘛。”
?
此時,宋廣淵坐在宋詩聞的房裡,閉著眼睛,聽宋老夫人同他哭訴宋初昭的種種劣跡。
他麵上沒有表情,隻是撐在膝蓋上的手指用力收攏,已是在震怒的邊緣。
宋詩聞蒼白著臉坐在他的對麵,用餘光觀察他的神色,不敢說話。
宋老夫人叫他的名字:“廣淵,你聽到娘說的話了嗎?”
宋廣淵放鬆肌肉,回說:“聽見了。”
宋老夫人氣說:“你是何看法?是否該好好管教一下宋三娘!”宋廣淵不答。他抬起眼皮,對上宋詩聞的視線,皺著眉頭道:“二娘,爹對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