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橘忍著激蕩的心情,眼睛亮晶晶的,把懷裡揣了一路的信箋獻給了自家姑娘。
司琪是被拖出大觀園的,除了穿的一身衣服,什麼都沒帶走,活了十幾年,迎春見得太多了,比如她父親院子裡的姬妾下人,比如寶玉那邊攆出去的幾個丫頭,自拖走後就再也不見了蹤影,大家嘴上不說,心裡其實都明白,這些被趕出去的人,幾乎是活不成了。
迎春縱然氣司琪做下糊塗事,連累自己也差點毀了名聲,但到底從小陪伴自己長大,十多年的陪伴之情,早已比父母親人還要親密,無論如何,也不希望她為此丟了性命。
可她自己也不過是泥菩薩過江,隨人擺布的命,哪有餘力惠及身邊的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司琪被攆走,這些天日夜不得安寢,生怕哪一天就傳來了司琪的噩耗。
迎春迫不及待地拆開了司琪的信,司琪從小跟著她,伺候衣食住行也伺候讀書筆墨,也跟著她讀了幾本書,學識談不上,寫封信倒不是難事,且信上橫豎撇捺一樣粗的字體,一看就是司琪的筆跡,彆人也模仿不了。
“這個傻丫頭,真是……”迎春一邊看信,兩行熱淚滾了下來。
她以為這丫頭一向潑辣厲害,說不定不像彆人那般脆弱,沒想到也跟傻子一樣尋了短見!
隻差一步,隻差一步,這丫頭就死了。
這一刻,哪怕迎春還未見到白錦,心裡也充滿了對她的由衷感激!
“姑娘?司琪還好嗎?”繡橘急著問道。
“好,司琪命好,遇到一個好心人,總算能活下來了。”
……
把司琪從尋死中解救出來,隻是一時之舉,解決不了長久問題,看司琪父母那種做派就知道了,隻恨不能打死女兒好證明她的清白!
司琪在那個家裡也實在待不下去了,每一時每一刻都處在親人的指責謾罵陰陽怪氣中,所謂軟刀子殺人,以司琪的心高氣傲,這簡直就是一種精神折磨,她寧願跟著白錦這個陌生的救命恩人離開,也不想再待在冰冷寒心的家裡了。
白錦征詢了司琪的心意後,乾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從她那對貪心愚蠢的父母手中把她“買”了下來——報恩總不能半途而廢。
如果不名正言順地“買人”,白錦沒有任何理由帶走一名年輕貌美的姑娘,在彆人,甚至司琪眼裡,白錦都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男道士,要是不聲不響地帶走司琪,被人當做拐賣人口報官那可就冤死了。
能名正言順解決的事情,又何必偷偷摸摸呢?
司琪那逃走的情郎表弟,也不知是沒發財回來,還是躲在暗處準備‘考驗’司琪,總之沒有露麵。
出了司琪家的門,到了白錦買的小院子裡,白錦就把賣身契還給了司琪,本就簽的是白契,沒有官府備案,放在司琪自己手裡,就和一張廢紙差不多。
如今司琪隻是掛了白錦婢女的名頭,好方便行動罷了。
白錦是考慮到司琪那個表弟,最後好像發財回來了,雖然種種行為難以言表,但最後得知司琪死了,也選擇了自殺殉情,感情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白錦也是給司琪留了條後路,萬一她最後選擇了原諒表弟,隻要撕了賣身契,隨時都能恢複自由身離開。
而對司琪而言,一張賣身契的約束力,大概就是告訴她的父母,他們再沒有權利處置她了吧?也好,做人奴仆的,哪裡去講那麼多父父子子的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