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夜幕下的倫敦,脫去了白日的光鮮亮麗,無數陰暗在每一個角落滋生。
收養了幾十個流浪兒的老約翰,此刻額頭上正爭先恐後地冒著汗水,那張平時凶狠刻薄的臉扭曲得擠壓,每一根皺紋裡都透著恐懼,一向油滑奸詐的他,死死地約束著手下的小子們縮在院子裡,頭都不敢伸。
耳中聽著門外的巷子裡傳來一陣陣劈裡啪啦的槍聲,時不時的慘叫,在今晚死寂的街區裡傳得老遠,格外滲人。
“嘿,約翰,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手下平時還算受寵的小喬治好奇地壓低嗓門問他。
“閉嘴!”
老約翰衝他瞪了一眼,強忍著不露出慌亂的表情。
“聽著,小子,要想活命,今晚上哪也彆去,給我老老實實縮在這裡,要是不聽話,你死了老子也不會給你收屍!”
小喬治嚇了一跳,發現老約翰神態嚴厲,沒在跟他開玩笑,他心裡忐忑,再也不敢亂開口了。
蹲在門口的一個七八歲滿臉雀斑的棕發背帶褲小男孩,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回頭看了老約翰和小喬治一眼,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悄悄湊近了院門那個破洞,看向門外。
他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白色的禮帽,白色的西裝,白色的手套,白色的文明杖,白色的麵具,渾身上下一塵不染的純白,壓著一頭火紅的頭發,是全身上下唯一的顏色!
遠遠的巷子口,無聲地站著一圈人,沉默而整齊地讓開一條筆直的通道。
一步一步逆光踏進來一條高挑的身影,穿著響根皮鞋,“咯噠、咯噠、咯噠——”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的心上,在這種晦暗的地方,就像是一束跳躍的火焰,灼痛了明裡暗裡窺探她的目光!
在她的麵前,一道曾經讓小男孩覺得遙不可及的壯碩身影,一邊從喉嚨口發出一陣陣恐懼又色厲內荏的低嚎,一邊歪歪扭扭、踉踉蹌蹌地往前跑,他捂著腹部,鮮血順著他的手指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小男孩說不清楚那湧現心頭的滋味,他徹底呆住了。
很多年後,他長大了,才知道,那是憐憫——曾經呼風喚雨、統領半個倫敦地下黑勢力的城區老大,正在敵人的麵前,像一條被打懵的喪家之犬,嗚嗚咽咽地夾著尾巴逃跑。
可惜,他遇到的不是心有仁慈正義的紳士,而是信奉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不折不扣的凶獸!
眨眼的功夫,那道白色的身影便來到了男人的身後,一把揪住了男人的頭發,腳下輕輕一動,男人便沉重地跪倒在地,亂糟糟的頭發被扯住,頭顱被迫向後高高仰起,露出一張被血糊了半邊的絡腮胡臉,筋疲力儘又恐懼絕望,神態渾渾噩噩,似乎已放棄了反抗。
“放了我,懷特,放了我,桑德街歸你,我讓手下撤出來,永遠不再沾手——放過我,放過我……”
“在我接手南城區的頭一天,就鄭重告知過大家,不許在我的地盤販賣毒品,你不但敢無視我的命令,還在背後帶人伏擊我,我今天放了你,明天是不是就會有更多的陰溝裡的老鼠撲上來?威伯特,腦子不夠用就應該聽聰明人的話,被人推出來當試驗品,死了隻能怪你自己太蠢!”
白衣身影直起了身,平淡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情緒,手中的文明杖卻毫不遲疑,輕輕往前一送,“噗——”深深地插入威伯特的胸膛!
偷窺的小男孩嚇得猛然往後一坐,臉色煞白!!
白錦隨手一放,任男人的屍體撲倒在地,她脫下了沾滿血跡的手套,連同殺人凶器文明杖往後一扔,被身後的人精準地接住,捧著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她這才抬眸看了一眼右邊那道破舊的緊閉的院門,壓了壓帽簷,嘴角翹了翹,聽到那道門後又發出一道細弱的抽氣聲——哎喲,今晚太凶殘了,嚇著小孩了!
“收拾乾淨,彆讓情報局那群獵犬聞著味找到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