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這次,她話還沒說完,就再次被利刃從後方狠狠劈中脊背。
原本就靠一口氣撐著的身體,被抽刀的動作帶倒。
——再也不動了。
“梅!!”
“賤民,就是賤民。”
從她身後的黑暗中,產屋敷無慘漸漸露出身形。
他平複著呼吸,抬手擦去蒼白側臉濺落的猩紅血點,另一隻手甩淨斧頭上的血漬,垂下眼簾,俯就著腳下斷氣的女人,皺起秀氣的眉頭,“……總是如此不知死活。”
語調嫌棄。
仿佛他不是殺了人。
而是殺了一條無關緊要的野犬,又或者隻是隨手碾死了一隻礙眼的蟲子。
“無、無慘?”
你像是被嚇住。
整個人愣在原地。
你無法理解。
怎麼有人能如此坦然地做出殺人的舉動。
是!
你是聽說他害死了四任妻子,也親身品嘗過他的PUA手段。
可——
不一樣啊!
間接殺人跟直接殺人,怎麼能一樣呢?
“為什麼?”
“為什麼做這種事?你知不知道……這是殺人?”
你艱難望向毫不愧色的產屋敷無慘。
喉頭窒澀,顫抖的聲音已經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
“人?”
產屋敷無慘低下頭,歪頭注視著你。
片刻後,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手抵著下巴,很輕地笑出聲:“羽衣,你又在說這種彆人聽了會輕賤你的話。”
“她怎麼會是人呢?”
“她是賤民,是比平民還要不如的、最下等的賤民,殺了都是汙了我的手。”
你牙齒都在戰栗。
產屋敷無慘還在說:“最可笑的是,這群比畜生更不如的賤民,卻恬不知恥妄圖改天換命。”
“嗬,也配?”
“尤其是她,竟然敢接受你的邀請,做為仆役留在你身邊,甚至,還幻想著教導好她那個同為賤民女兒,繼續留下來伺候你。”
“真是……貪婪又無恥的賤民。”
感慨完,他複又看向你,蒼白的臉上浮出神經質的微笑:“而你,也真是愚蠢。”
“當然,這也怪不得你。”
“你自幼在遠離上京的蠻荒之地長大,缺乏可靠女房的教導,自然不懂,像她這樣的賤民留在你身邊,隻會讓你淪為貴族們的笑柄。”
“所以——”
“羽衣,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我可是為了你,才會親自動手殺了她哦。”
事到如今,他還沒忘見縫插針PUA你。
可現在,你已經沒心思反駁。
你隻知道。
的確是你犯蠢了。
自從你心不甘情不願來到這裡,所做的一切事,其實都是在按照現代社會的慣性思維去處理。
哪怕嬌嬌已經提醒過你,可你還是把他當人看。
總覺得殺人這種極端選項,隻會出現在法律和正義抵達不到的陰影裡。
沒有人會說殺人就殺人。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錯得離譜。
你從來沒想過他會親自手動殺人的可能。
理所當然誤估了他的危險性。
下意識認為他就是個心理變態的病秧子,頂多也就隻能逞逞嘴皮子威風而已。
可事實卻是:
在他眼裡,公卿之下,皆是非人。
說殺就殺了。
不僅沒有負罪感,還會嫌棄他們臟了自己的手。
何等混賬!
何等狂妄!
何等……不可饒恕!
他根本已經爛到了骨子裡。
可你卻在某種程度上,還對他生出了不必要的憐憫。
你可憐他天生不足,同情他生來就在死亡的陰影中掙紮,甚至,還一度試圖理解他變態的思維!
——如果你發現第一個任務根本沒必要完成後,就果斷把他掛路燈,梅根本不會死!
這個事實讓你自責不已。
內心異常痛苦。
你狼狽躲開他劈砍而來的利斧,匆忙間不知踩到什麼東西,猛地扭到腳,整個人狼狽摔倒。
你想要爬起來。
雙手再次摸到了讓你頭皮發麻的東西。
——冰涼黏稠的液體。
——殘留著體溫的血肉之軀。
你哆嗦著嘴唇。
難以言說的驚懼順著脊背,直衝天靈蓋,讓你眼前陣陣發黑!
“是他該死。”
產屋敷無慘氣息不穩。
他注意到你陡然色變的臉,目光也從你臉上,移到你不遠處的屍體上,微微一笑,“明明是享受了產屋敷供奉的醫師,卻一點用也沒有,隻會告訴我‘非常抱歉’,‘沒有辦法’,‘您的確需要靜養’,‘再這樣下去,您的身體隻會更糟’……”
“沒用的醫師就是廢物,而廢物,沒有存在的價值。”
“羽衣,這個道理,還是你交給我的。”
這樣說著,他凝神注視著你,倏忽笑出聲,“可我已經活不久了,你想繼承我的遺產,做個富裕的小寡婦,再養幾個很行的養子,過上幸福美妙的生活?……這可不行啊。”
他來到你麵前。
俯視著滿臉血汙,似乎已經被嚇壞了的你,高高舉起手中的斧頭:
“羽衣,我是如此愛你,又怎麼舍得留你一個人孤獨地活在這世上?”
“來——”
“永遠跟我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