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很好。
可你漏算了一點。
你今天回去的有點晚。
而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名義上是你丈夫和婆婆爬出家門口呼救。
是以,當你隱隱聽到喧嚷激動的聲音從曲折的小徑裡傳出,大腦驟然響起嘹亮的警報!
你想也沒想。
將伊之助徹底護在懷裡後,扭頭紮入荒涼的枯草樹叢中。
漸漸濃鬱起來的夜色,很好掩蓋掉了你的蹤影。
你蹲在黑黢黢的樹叢後麵,豎起耳朵傾聽小徑上傳來的動靜。
伊之助很乖。
他沒有因為你突然變道哭鬨,而是眨著碧綠色的眼睛,抱著你的溫熱的指尖嘬嘬嘬,時不時還要啃一啃。
仿佛隻要你在身邊,他從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區區一個死丫頭而已,竟然敢這樣對你們!”
“太過分了!”
“是啊,誰說不是呢!你可是她的丈夫,如果不是你收留了她,恐怕她早就步了她父母兄弟的後塵!”
“都生兒兒子還不老實,肯定是打輕了了!”
“要我說,肯定是老嬸子你不舍得了……”
“嗚嗚嗚,我這還是看著她可憐,心想她好歹生了孫兒,有什麼事兒,我忍忍就得了,總不至於鬨得他們夫妻生隙……哎!可誰能想到,她根本不領情,甚至,還嫌棄我兒子不夠出息……如果不是你們及時出現,我們娘倆可能真的要死在她手上了!”
“毒婦!”
“賤人!”
“老夫已經很久沒聽過這般慘絕人倫之事,請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們做主!我都聽聽說了,她是去了附近的萬事極樂教,之前給你下毒的藥粉,也是從那裡得到的,等把她抓回來,你們儘可隨意處置,我保證村裡不會有一絲微詞。”
“謝謝謝謝!”
“不愧是村長!”
“是啊,村長一如既往公正嚴明……”
……
……
以對你的憤怒做開端,以對村長的阿諛奉承做結尾,自覺已經聚沙成塔的他們,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了童磨的所在。
你差點沒笑出聲。
如果不是抱著新兒子,你都要撫掌大樂。
去吧去吧!
快去跟童磨要人吧。
最好黏著他不放,挑戰他的耐性,再衝他吆五喝六。
你幾乎要按捺不住心頭翻滾的情緒,迫切非知道究竟是人的作死程度更高些,還是鬼舞辻無慘的訓斥更有威懾力些。
可很快,你就從吃瓜看戲的激動中冷靜了下來。
你目前還自身難保呢,如果因為太過於喜歡吃瓜,而害得自己不得好死,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還是趕緊尋一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一夜罷。
你很快想通。
可就在你扶著身側的老樹,剛剛站起身,還沒有來得及活動活動筋,就感覺一雙溫暖寬厚的大手從身後,牢牢搭在了你肩上。
你:“!!”
“哎呀哎呀。”
輕快地笑聲緩緩自你身後傳來,讓你如琴弦繃緊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抖了抖。
——是童磨。
“真是可憐的孩子。”
他如是喟歎著,抬手撩起你鬢邊的碎發,慢悠悠彆回你而後,溫熱的吐息隨著他俯下身的動作,一點點熨燙進你脖頸,“幸好我來得及時,如若不然,我竟還不知道,我剛注意到虔誠的信徒,差點就被彆人抓起來了隨意處置了……”
他的聲音充滿傷懷與悲憫。
似乎在為了你的經曆而痛苦。
“你過得很苦吧?”
“作為那種人的妻子,很痛苦吧?他們不僅打你、欺負你、還讓如此漂亮的臉蛋的留下了傷疤,即使外層皮肉恢複,內裡卻散發著傷痛的血的氣味的……”
“可就算如此,你竟然還將被神明聆聽心願的機會,贈送給了我,真是讓我太感動了……你是個好孩子。”
“而好孩子,值得救贖。”
這樣說著,他腦袋從你身後探過來,白橡色的無垢發絲出現在你視野,宛若雨後初虹般的瀲灩眸子盈滿悲傷的淚水,幽幽凝睇著你,向你伸出手,“來,乖孩子,讓我引領你抵達永生的極樂。”
救贖……
救贖……
救贖……
你心臟驚悸。
隻感覺自己聽到了惡鬼索命的低語。
可你不想死。
在空白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求生欲就驅使你一把攥住了童磨的手臂,不許他觸碰到自己。
童磨神情困惑。
你咽了口唾沫,紊亂的心跳逐漸冷卻:“我不信神。”
對他的話,這個回答堪稱答非所問。
可一旦起了話頭,舌頭就像是有了自我意識,無論什麼樣的謊,能都無比流暢糊弄下去——這大概就是經年累月打工人生活,給予你的最厲害的工作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