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頂著劈裡啪啦的暴雨趕路。
可雨實在太急了。
把你們淋成落湯雞不說,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還很疼。
你抱著妹妹躲到樹冠茂盛的古樹下。
準備等雨勢稍微消停點,再回家去。
就在你給妹妹擦去臉上的水珠,擰乾濕漉漉的衣裳的時候,視線餘光不經意瞥到一個黑漆漆的人影。
他站在狹窄的土路上。
一步步朝你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
你嚇了一跳。
腦海應景浮現出曾經看過的無數恐怖片,當即驚得頭皮發麻。
所幸——
等你定睛瞧去,就發現對方不僅衣著華貴,就連周身氣質也不像村裡農戶,原本還有點警惕的目光,瞬間就放鬆了下來。
“迷路了嗎?”
你率先搭話。
不等他回答,就抬手替他指明方向,“順著右邊那條小溪直走,不多會兒,就能看到一座勾連兩岸的浮橋,走過橋,就能看到一條寬闊的土路,那是大家出村進城的主乾道,一直朝前走,就能到達鎮上。”
“不過,要不要先過來避避雨?這雨實在太大了。”
鬼舞辻無慘沒回答。
隻是自顧自朝你走來。
你還以為他是聽了你的話,要過來跟你一起避雨的。
很開心。
還往旁邊挪了點位置。
夏雨很急。
昏暗的空氣中滿是潮濕水汽。
視線受阻,你沒有注意到他不同尋常的梅紅色眼珠。
來人衣著不錯。
長得更是眉目清秀。
看起來像是家境優渥,卻還是要努力工作,才能繼承家業的中產小公子——畢竟,真正的權貴公卿可不會自己一個人出現這麼偏僻的山村。
“唉,打工人就是這樣辛苦,即使刮風下雨,為了那一點點銀錢,該上班還是得上班。”
“這哪裡是薪水報酬,根本是精神損失費!”
“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打工糊口。”
天知道一個成年的打工人靈魂,被困在孩子的身體裡,為了不露出違和招惹非議,需要忍得多辛苦!
之前,你都是逮著不會說話的妹妹花子念叨。
如今,好不容易見到個同行,忍不住就多跟他抱怨幾句。
反正,他是陌生人。
即使你露出再多的違和,你們也隻是一麵之緣而已,他不可能擾亂你的生活。
這樣想著,你話就更多了。
從抱怨打工一如既往辛苦,到吐槽自己一片好心被儘數無視,即使身邊的小公子沒有回應你半點,也不妨礙你喋喋不休。
“……要我說,花子就是不好聽啊。”
“就算覺得輝夜姬不符合我們平民女孩子的氣質,叫羽衣也是好的啊。”
“你說是不是,羽衣?”
而被你掐著胳肢窩舉起來的花子,隻是衝你咯咯笑著,她根本分不清花子和羽衣有什麼區彆。
“嘿嘿,你笑了,肯定也覺得羽衣更好聽吧?那我以後就叫你羽衣了!”
你抱緊懷裡的妹妹。
親昵地拿臉蹭她柔嫩的臉蛋,不停叫著羽衣,惹得她笑得更大聲。
“……羽衣?”
鬼舞辻無慘的手已經伸向了你的脖子,卻在聽到熟悉名字的瞬間,立時頓住。
你扭頭瞧他:“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
鬼舞辻無慘回視著你。
片刻後,無聲點了點頭。
第一次得到他的明確回應,你更開心了,非常自來熟地跟他分享起自
己的心得:“其實,我更想叫她輝夜姬,我的妹妹這麼可愛,簡直就是月宮裡的小公主!可父母不讚同,他們說那種名字不是我們這種人配叫的……真是的,隻是一個名字而已,也要分出個高低貴賤,就挺無語的。”
“可是沒辦法啊。”
“他們是父母,而我們生活的環境也非人力可改變,太出挑的確是有點不太好,我便退而求其次,想要換成羽衣。”
“可即便我都退了一步了,父母還是不喜歡我起的名字。”
“唉,沒辦法了。”
“雖然妹妹不能叫輝夜姬,也不能叫羽衣,但是沒關係,等以後我有了女兒,我就要讓她們叫輝夜姬、叫羽衣,嘿嘿,我心愛的女兒們,肯定都是美麗又可愛的小公主~”
鬼舞辻無慘愣在原地。
頃刻間,心底沸騰的食欲與殺意就被難以言說的情緒所取代。
早已被遺忘的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漫上心頭……
在久遠的過去。
在他還是個孱弱人類的時候,曾有過一位明亮又銳利的妻子。
那時候,他們約定好了,即使輪回轉世,也要在未來相見,像普通夫妻一樣相守一生……
可是,她突然就死了。
死在了他觸之不及的陽光下。
之後的幾百年,她像是那株青色彼岸花,整個人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以至於他都要忘記自己還有過那樣一位妻子。
鬼舞辻無慘神情怔忡。
沉浸在過去的記憶中無法自拔。
“啊!”
“雨終於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