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福一愣,不知道自己這馬屁是怎麼拍到了馬蹄子上,連忙說:“自然是。”
可說完了一句話,謝歸途再次閉口不言。這樣的態度讓洞悉人情世故的殷福也不知所措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麼地方惹惱了這位謝公子。
而此時的楚風臨明顯感覺到師兄的不悅。可那惹師兄不高興的人卻不識好歹,依然沒有走開的意思。楚風臨想了想,便伸手從桌上拿起了酒杯,擋在了兩人之間。
“我敬您一杯。”
殷福找到了這麼個台階下,也就欣然和他攀談起來。
趁著師弟替他擋出來的這個空當,謝歸途這才趁機抽身離開,徑直向外走去。
站在外麵的庭院中,吹了一陣子夜風,謝歸途的臉色才終於緩和下來。
但他依然不認為自己剛才的舉動失禮。沒有直接將那個殷福暴揍一頓解氣,才完全是出於他的修養。
正是殷福此人讓謝歸途深刻理解了,為什麼天生具有全屬性的靈根,不是什麼好事。
世家弟子血脈中聯結著靈脈。而擁有全屬性靈根,更是意味著不論什麼屬性的修士都可以通過和他雙修來提升功力。
他能成為修煉奇才,同時也能被看作世上最好用的爐鼎。
前世,在北鬥劍派覆滅後,已故的掌門蕭無涯被指認勾結魔族。
唯一因為閉關而僥幸活下來的謝歸途也成了戴罪之身,被套上了鎖靈環,等候發落。
普通的修士勾結魔族,通常是難逃一死。但作為雁北謝家最後一位美人,並沒有人真的希望他死。
他們更想從他身上得到一些彆的東西。
謝家和北鬥劍派尚在時,旁人根本不敢動他。等到失去了庇護落魄潦倒,不懷好意的豺狼虎豹便聞著味道蜂擁而至了。
當時行空大師已逝,首尊被殷福蒙蔽,謝歸途的處境極糟。
曾經那些受過謝家恩惠的人,在殷福的囂張跋扈、作威作福之下都變得沉默不語。
除了他那個流連人間根本沒修過仙的兄長,也就隻有為數不多活下來的同門長老和弟子,還有那位癡心不改的琴少宮主,四處奔走想救他。可惜他們的力量實在是太微弱了,根本就是蚍蜉撼樹,無能為力。
——直到魔尊楚風臨向仙盟施壓,強行把謝歸途要了過去。
恐怕楚風臨自己都沒有想到,當時的謝歸途其實沒有那麼恨他。
相反,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可憐的慶幸。若不是楚風臨,就會是彆人,那樣的結果他簡直想都不敢想。
至少,師弟是他唯一不抗拒接觸的人。
雖然謝歸途想不明白那是為什麼。
夜風吹過,帶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縷鬆花釀的氣息。謝歸途立在庭中,頭也不回地說:“你喝酒了?”
宴請用的酒是醇香的鬆花釀,味道很熟悉。謝歸途剛才淺淺地嘗了一口,嘗出那是常老板的酒。
師父說知道師叔藏酒的地方,多半也不是玩笑話。
楚風臨默默地走了過來,和他並排站著。“師兄很討厭那個人嗎?”
謝歸途抿了一下唇,不知道該如何表述。“……或許吧。”
前世以荒誕的罪名將他囚禁,隨後又當成玩物一般送來送去的,正是那個殷福。
首尊殷不識嫌親孫兒不如他的意,便著重培養了殷福這個乾孫子。
這次盛會恐怕便是首尊對他親孫兒的最後通牒,徹底失望後的首尊選擇了殷福這個乾孫子,未來甚至還會一路把他扶持到十尊之一的位置。
楚風臨雖然喝了一點酒,卻沒有失態,隻是直勾勾地盯著謝歸途看,眼眸中蘊藏著一汪清亮的山泉。
謝歸途注意到他一直盯著自己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師兄。”瞬間,楚風臨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可他最終卻隻是問了一個不那麼重要的問題,“……你和那個行空大師很熟嗎?”
“自然。他和我父母一向交好。”謝歸途低下頭,撩起了袖口,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腕,以及腕上那串一直戴著的白色琉璃佛珠。“這串琉璃佛珠,就是當年行空大師送給我的滿月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