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巨獸雷鳴般恐怖的呼吸聲,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凝結住了。
那骨龍通體漆黑,渾身遍布漆黑的骨刺鱗甲。穹頂的大小,像是為它量身而作,恰好能讓這巨龍探進頭來,冰冷地注視著大殿內部。
與之相比,跪趴在地上的眾人,顯得那樣的渺小,那樣的微不足道,如同滄海一粟。
殷絳璃汗毛倒豎,幾乎忘記了呼吸。
她從小就自詡為天不怕地不怕,可在與那巨龍對視的一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強烈恐懼,如狂風激浪般席卷了她的全身。
這一瞬間,她終於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毛骨悚然。
被這樣一個龐然巨物,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近乎恐怖的壓迫感,已經令眾多仙門弟子汗流浹背了。大部分人都還維持著仰頭的姿勢,愣愣的看著那巨龍,雙腿止不住的打顫,就連站起來逃跑都做不到了。
極度恐懼之下,葉安歌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要拔劍。可他的手哆嗦得不行,根本拿不住,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而即便是老江湖如葛翀,在看見那骨龍的一瞬間,也是一陣強烈的頭皮發麻。
“這、這、這——”他們幾個參與過仙魔大戰的長老,臉色煞白,哆嗦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梵天宮的弟子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們的掌門如此失態。葛翀瞳孔驟縮,麵色鐵青,僅剩的那隻眼中流露出了如臨大敵的恐懼——
幾乎一模一樣的法象,二十年前,他曾經見過。
這遮天蔽日的骨龍,是獨屬於阿修羅王的法象!
葛翀的額角沁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鬢角往下淌,但他顧不得擦,腦海中不斷盤旋回蕩著同一個聲音:這怎麼可能?!
當年那場仙魔大戰的結局,以前代魔尊的死而告終。自那時起,阿修羅王族不是就已經絕後了嗎?!
阿修羅王的法象,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位橫空出世的魔尊,到底是什麼來頭!
所有人的心中皆是驚濤駭浪,可那骨龍似乎並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裡。凝視了眾人片刻,它收起了滿身的骨刺和鱗甲,忽然猛地一甩尾,就順著那穹頂鑽了進來。
巨大的軀體伴隨著風聲呼呼,直衝而下。謝歸途雪白的衣襟被這狂風帶起,吹得呼呼作響。
眨眼間,骨龍落在了大殿中央,最高處的那把王座上。黑霧散儘,化為了一個身著華麗繡金黑袍的男子。
謝歸途隻用餘光瞥了一眼,便迅速低下了頭。
……魔尊。
不用說,這家夥即便是化成灰,他也認得。
一眾仙門修士匍匐在地。見那巨龍化作人形,那種強烈的恐懼感才開始逐步消退,葛翀掙紮著想抬起頭,想瞧一瞧這位傳說中的魔尊的真容。
……可是不知為何,他的頭竟然抬不起來了!
不單單是他,此刻所有修士都汗流浹背,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
如此恐怖的壓迫感,令所有人止不住地戰栗——首尊殷不識已是修真界獨一檔的強者,但眼前這位魔尊修為,絕不在首尊之下!
謝歸途咬著牙,低了低身子。
阿修羅王座上的男子不緊不慢,順著長階往下走了兩步,忽然化作黑霧,一閃便出現在了仙門眾人之間。
眾人跪趴在地,動彈不得,隻能看見他淌著金線的墨色衣擺,緩緩從身旁經過。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回蕩在這空曠冰冷的大殿上。所有人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顯得這聲音格外清晰。
走到謝歸途麵前時,男人腳步頓了頓,似乎在打量著他。
謝歸途和其他人一樣,默不作聲地低著頭。
但他心裡清楚,自己身上還有阿修羅王的魔息。其實從自己走進這大殿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那家夥注視了,根本藏不住。
那對方什麼也沒說,繼續向前走了兩步,忽然黑霧一閃,便又回到了高處的王座上。
“你們找本座,所謂何事?”
冰冷的聲音響起,殷福忽然發現自己能動了。他用餘光瞥見,周圍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有了動靜。
殷福跌跌撞撞地站起了身,顧不得手腳都麻木了,連忙上前幾步,拱手道:“在下殷福,是須彌山聖使之首。我等奉須彌山首尊長老殷不識之命,前來拜訪……”
一邊說著,他一邊悄悄地用餘光打量。
那位魔尊高坐在王座上,從身形看起來,並非傳聞中的那般魁梧凶惡,反倒像是一位高挑的年輕男子。
此人穿了一身華貴的繡線黑袍,麵上卻戴了一副骷髏麵具——以這幅樣貌示人,明顯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真麵目。
“拜訪?”高台上的男人並不買殷福的賬,不等聽完,便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可本座怎麼聽說,你們是來問罪的。”
此言一出,謝歸途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殷福連忙道:“殿下何出此言?”
高台上的男人輕笑了一聲,但他這一笑,卻令人有些汗毛倒豎。“本座聽說,前些日子摘星樓出了些事。摘星樓塌了,死了幾十個仙門修士,你們懷疑是屍骨門做的。”
殷福原本還想迂回客氣一番,再慢慢轉向正題,可沒成想,這位魔尊他老人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上來就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
氣氛變得岌岌可危,殷福頓時汗流浹背了起來。他平日最精於口舌之道,可這才三言兩語,他便察覺到了此番談話他無法主導了。這位魔尊不知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仙門之中是不是有他的眼線……這些消息殷福暫時也沒空去想了。
就在殷福汗流浹背,還沒想好搪塞的措辭之時,那位魔尊又道:“朱雀一向忠心耿耿,若是沒有本座的命令,他不會輕舉妄動。”
魔尊麾下的朱雀長老,如今掌管著屍骨門。殷福額角上淌下的汗更多了。對方這一番話,便是徹底堵死了他的路。
魔尊將屍骨門的
一切行為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現在殷福隻有兩個選擇,要麼讚同此事與魔族無關,要麼就等於認定是眼前這位魔尊做的。
……可難道,殷福還敢當麵質疑他本尊不成?
一眾小弟子在旁邊聽著,雖然不明所以,但依然能感覺到劍拔弩張的肅殺氣氛。
在來之前,仙門錯誤地估計了這位新魔尊的實力。如今一見,幾位長老的心中都止不住地打起了退堂鼓。
當年那場仙魔大戰,伏屍百萬,血流漂櫓的場景才過去多久?一見到那似曾相識的骨龍,他們嚇得心都快蹦出來了。
上一次,覆亡的是雁北謝家,下一次又會是誰?誰也無法保證,同樣的悲劇不會重現,落在自己頭上。
若是有的選,沒人會去招惹這位阿修羅王。
殷福梗著脖子,擠出一點僵硬且諂媚的笑,硬生生地把這個話題壓了過去:“仙門和魔族若是能夠相安無事,便再好不過了……我們此番來訪的目的,想必首尊大人已經提前說過了,須彌山自然當然不是來興師問罪的……魔域群龍無首多年,五位大魔互相攻伐征戰多年,常常會傷及無辜的邊境百姓。如今殿下將他們製服,邊境不必再飽受戰火之苦,絕對是一樁好事!所以我等,代表須彌山前來恭賀,還備了一些薄禮給殿下。”
對於大部分身居高位的修士而言,用靈石就能買到的天材地寶,實在算不上稀罕物。而那些有錢也買不到的,譬如爐鼎,才算是稀罕物。
於魔族而言,也是如此。所以此番,殷福帶了一些爐鼎,想私下裡偷偷送給這位魔尊。魔族性淫,如此投其所好的珍貴禮物,一定能讓他在這位魔尊的心中留下不錯的印象。
“薄禮已經放在……”殷福供著手,堆出了滿臉的笑容。
可殷福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身後的謝歸途忽然上前幾步。謝歸途一抬手,橫空劍“錚”地一聲出了鞘。
事情發生的太過於突然,殷福壓根沒料到為什麼會有這一出,驚得一哆嗦。“謝蘭玉,你乾什麼?”
而周圍的其他人也都錯愕地看著謝歸途,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謝蘭玉要做什麼?
難不成他想在這裡動手,刺殺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