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文豪[番外](1 / 2)

“……卿未及弱冠便得中探花,果是天下少有的少年俊傑。朕有一愛女,正當芳華,與卿甚為相配,竟是天作之合……”

意識甫一來到新世界,原不為耳邊便傳來一道威嚴不失親切的聲音。

他迷茫了刹那的眼神瞬間聚焦,一眼便掃過眼前恢弘華麗的大殿,殿中侍立的宮人、垂手恭立的百官,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稍顯拘謹的其他新科進士,以及最上首正一臉欣賞看著他的皇帝。

這是……傳說中的賜婚?

一瞬間,原不為便反應過來自己遇到了什麼情況,也找準了自己的身份定位,一句話脫口而出:“恕臣無禮。”

“公主身份尊貴,與臣並不堪配。”

這樣說話的同時,原不為很有一種在玩人物扮演遊戲的感覺,毫不在意地朝皇帝輕輕一拜,倒並沒有什麼不適應。

正興致勃勃的皇帝被打斷了興致,一下子擰起眉,本是掛著笑容的臉色轉為陰沉,帶著幾分被拂了麵子的不快冷冷朝原不為看過來,語調甚為平靜。

“卿這是何意?方才朕問起時,你自承尚未娶妻,莫非竟是虛言偽飾,欺君罔上?還是說……你看不上朕的公主?”

隨著皇帝的聲音落下,金鑾殿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長久以來執掌江山的威勢讓他哪怕隻是泄露一絲怒火,都足以引起無數人震動。

大殿四周,一道道目光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隱蔽地看向了站在大殿中央,那位出奇年輕,出奇俊秀,也出奇大膽的探花郎。帶著惋惜,不解,或幸災樂禍。

卻見這位探花郎並未太過慌張,反而垂下眸子,平靜吐出三個字:“臣有疾。”

皇帝:“……?”

群臣:“……??”

係統999:【……???】

這一刻,無論是惋惜不解的群臣、幸災樂禍的同科進士,還是最上首神情陰沉、似乎隨時便會發怒的皇帝,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他們臉上的表情不可避免地凝固,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這該不會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吧?不不不,若真有那方麵的隱疾,這位探花郎也不會如此坦蕩在大庭廣眾下說出,或許隻是先天不足、元氣有損?

思緒飄蕩間,眾人的念頭不可避免地向著某個不可說的方向偏移而去,看向原不為的眼神便帶上了微妙的古怪。

沒有人懷疑他是故意編瞎話,就為了逃避娶公主之事。

一者,他們想象中那種疾病對男人的尊嚴簡直是致命打擊,即便真有此事也要死死隱瞞,又哪裡會故意撒謊引人誤會?二者,娶公主並非壞事。

前朝之時,駙馬不得參政,以至於皇帝的女兒都愁嫁;本朝卻沒有這個規定。

更何況,皇帝口中所說的公主,正是先皇後嫡出的玉華公主,她生而喪母,身份尊貴,故而自幼得皇帝寵愛,偏偏為人並不盛氣淩人,反而一派單純。

前段日子,京中便有消息稱皇帝要為玉華公主選駙馬,不少世家大族都動了心思。今日大殿之上,本是為新科進士定名次,沒想到皇帝突然臨時起意,來了一出金鑾殿上捉婿,選中這位才華相貌樣樣出眾、偏偏身世不顯的探花郎做駙馬。

公主肯屈身下嫁已是低就,他又何德何能嫌棄公主,不惜編造謊言?

眾人已是認定這位探花郎說的是實話,但這樣一來,陛下豈不是尷尬了?

有人忍不住偷偷向上首瞄去。

皇帝臉上的表情的確極為複雜,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他隻是直直盯著原不為,眉宇間凝著幾分驚疑,幾分揣測,而原不為一臉坦蕩,仿佛說瞎話的不是他。

沉默過後,皇帝終於開口:“此事就此作罷。薛全!”他喚了一聲站在旁邊的大太監的名字,“下朝後找一位太醫去給探花診治。如此俊傑,既有痼疾,朕豈能視若無睹,讓大夏失一人才!”

殿內的氣氛頓時又變得輕鬆下來,文武百官齊齊下拜,口稱聖明。

原不為甚至發覺有幾位年輕進士都紅了眼眶,也不知是演技高明,還是真被皇帝這一套禮賢下士的做派感動了。

隨著鳴鞭聲響,皇帝退朝,之前殿上緊繃的氣氛徹底散去,接下來的程序便該是新科進士禦街誇官。

禮樂聲中,殿中百官與各位新科進士紛紛湧出大殿,但這些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與原不為拉開些許距離,宛如流淌的江河避開了一塊立在水中央的礁石。

唯有一個年輕士子不僅沒有避讓,反倒微笑著朝原不為走了過來,用輕快的語氣打趣道:“止水,你今日真是讓我大吃一驚,連大名鼎鼎的盛京第一美人玉華公主都忍心拒絕。”

這段時間,原不為已經瀏覽完這具身體的全部記憶,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姓謝名淵字止水,取自“止水之審為淵”。出自破落書香門第,千裡迢迢趕考來京。

而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看上去瀟灑爽朗的青年則是原身前不久結識的好友,姓蕭名原字子平,是京中世家子弟。

他便衝蕭原輕輕一頷首,算作回應:“公主的確非我良配,這是實情。”

可能是考慮到還在皇宮,許多話不方便說,蕭原隻是微微搖頭,眼神裡分明寫著“我才不信你的鬼話”,卻並未多言。

原不為:“……?”

……話說你為什麼這麼篤定我說了假話啊,其他人的表情足以證明我的演技,要不是已經完整讀取了原身的記憶,我簡直要懷疑你們之間的關係。

在奇奇怪怪的腹誹中,新科進士們已然出了皇宮,趨馬行於禦街上。

三年一度的掄才大典是整個大夏最熱鬨的盛事。十裡禦街,百姓夾道歡呼,擲果投花者不可勝數,堪稱萬人空巷。

人群中,尤以行在中間的探花最為引人矚目。

隻見這位年輕的探花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身姿挺拔,容貌極為俊秀,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從容不迫、處變不驚的氣度,風姿灑然脫俗。一眼望去,直有種天人落凡塵的驚豔。

頓時,夾道的歡呼聲更大了,無數樣東西便如雨點般朝他落去,又被他輕描淡寫地一一閃開,身體還穩穩坐在馬上。

在不知多少人的注視中,原不為突有所感,察覺有一道特彆的目光落在身上。與其他或是崇拜或是仰慕的目光相比,這道目光裡蘊含著濃濃的惡意。

他抬起頭,循著那道目光望去。

路邊一間酒樓上,正有一位少女臨窗而立,她臻首娥眉,雙眸盈如秋水,即便是下顎線條也優美得如畫一般。

她垂首定定注視著下方的原不為,美麗的臉近乎凝固,似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抬頭,兩人的視線頓時撞在一起。

少女怔了怔,隨即輕咬唇瓣,那雙秋水般的眸子裡露出淡淡的幽怨。

——是玉華公主!

一個名字轉瞬閃過腦海,原不為已是認出了這少女的身份。

隻因這位玉華公主在原身的記憶中占據了極為深刻、極為重要的地位。

兩個月前,原身來京赴考不久,便意外遇見了這位少女,還幫了她一個小忙,之後兩人又幾次三番偶遇,你來我往之下,漸漸熟悉起來。

少年慕艾,儘管兩人相處並無越矩之處,但原身心中已漸漸起了愛慕之心。隻是他能看出這少女定然出身高門大戶,每次多半是偷偷從家中溜出來玩的,念及自己家道中落,便不敢傾吐心中情愫,隻想著早日金榜題名,或許便有機會向少女家中提親。

沒想到,就在昨日,這位少女突然找到原身住的客棧,主動約他見麵,並向他吐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正是當今陛下最寵愛的女兒玉華公主。

不僅如此,這位玉華公主還大膽地主動告白,並羞澀地告訴他:她已私下向皇帝稟明心思,皇帝經不住她的央求,答應會在金鑾殿上好好考察謝淵,若是果真才華出眾便會為二人賜婚。原身自是喜不自勝,連連答應自會好好表現。

而後一切的發展都很順利,原身謝淵的確才華過人,輕易便折服了皇帝,之後的賜婚也是順理成章的——隻可惜,就在這時,原不為到來了,且一來就拒絕了賜婚,折了皇帝的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