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從囚牢中逃出的一位披頭散發的老道人用拳踢,用嘴撕,宛如混混打架的手法將好幾個侍衛打翻,哈哈大笑起來。
“人皇怎可求長生?仙道不允,人道亦不允!可笑,可笑啊!”
他瘋瘋癲癲,笑看向皇帝,神態中充斥著報複的快感:“大夏天子,當日你召開水陸法會,老道和幾位朋友路過,一時興起加入其中,見你求仙之意甚堅,態度又甚為恭敬,不忍你被那些招搖撞騙之輩蒙騙,這才以實言相告。人間帝皇,既然坐擁江山,享人道龍氣,便已自削仙道氣數,想求仙問道,長生不死,那是萬萬不能!萬萬不能!!”
這老道疾言厲色,又露出痛悔。
“我本好心,豈料你這般狼心狗肺。被戳中痛處就惱羞成怒,竟是在吃食裡加了料,又調大軍圍攻,生生抓了我們來,如今就剩下老道一人了……你這等人,還想求長生?哈哈哈,可笑啊!”
“——今日你是報應到了!”
在老道人瘋瘋癲癲的笑聲中,皇帝眼中的神采迅速黯去,他最後的目光凝聚在那胖乎乎的鬆鼠身上,露出深深怨恨。
……這裡是皇宮,是他的主場。即便是死,他也要所有人為他陪葬!
虛幻的龍脈地氣迅速沸騰起來,在皇帝瀕死之際同歸於儘的意念中爆炸,整個京城,一處處龍脈節點瘋狂震蕩,宛如火山就要噴發,天地即將翻覆!
縱橫交織於皇宮的金色光幕傾壓而下,這人道皇庭之地,洶湧的龍氣如烈陽噴發,以至於在場中人,無論是修道者,還是禁妖衛,抑或那些妖族,都有種天塌地陷,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
這一刻,所有的神通術法都失效了。
尤其是身具妖氣的妖族和禁妖衛,更是被無形的力量直接壓趴在地上,內腑劇烈震蕩,噴出了鮮血。
皇宮本就是人道氣運最濃之處,神通禁絕,妖邪勿近。之前是皇帝故意疏忽,這才讓黎墨這等大妖亦能來去自如。
現在,所有人立刻嘗到了厲害之處。
這樣一來,等侍衛們聚集過來,就能把他們一網打儘,通通誅殺。
在那如山如海的龐大壓力下,李三元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四肢仿佛被大石壓著,動彈一下都極艱難。
那隻活蹦亂跳的小鬆鼠直挺挺掉在地上,看上去有些呆板。
皇帝眼神中現出快意,閉上了眼睛。
既不讓我活,那就一起死吧——
就在這時,從半空中掉落的鬆鼠身上突然散出白光,神通術法被壓製後,一隻袖珍的草編鬆鼠掉落下來。原來這才是它的原型。
一道人影突兀出現,似乎一步跨出便跨越了空間來到這裡,他伸手接過掉落的草編鬆鼠,這可是定位的重要坐標。
然後,這人才淡淡朝四周看去。
就在他到來的一瞬間,四周狂暴的龍氣仿佛遇到了主人,傾刻間變得順服無比,那金色光幕之上,無數流動的氣運緩緩朝他彙過來,原不為足尖輕輕點在地上,氣息隨著地脈流出。
整個京城的龍脈節點都輕輕一震,隨即安分下來,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錯覺。
空氣中如山如海的壓力消失了。
因為龍氣叛變了!
麵對一位曾親手開辟人道皇朝,一統天下的人間天子,這些龍氣非常乾脆的背叛了皇帝,投入了原不為的懷抱。
皇帝臨死之際,也察覺到龍氣的變化,心中瘋狂嘶喊,卻連睜開眼睛看一看來人究竟是誰的力氣都沒有,在無與倫比的不甘與怨恨中,墮入了死亡。
到死他都不知是誰把自己害成了這樣!
即便死去,他魂魄之上仍有執念徘徊。
親手暗算自己最親密的朋友;設計抓捕修道者和妖魔試驗功法;因人皇不可求長生,與黎墨合作時,為撇清關係故意推玉華公主這個擋箭牌去謀算謝淵,自己隻當一個寵愛女兒的老父親;抓捕元六時帶上玉華公主,準備一有不對就以之為人質保住性命;將天地碎片安排在神通禁絕的皇宮便以為一切儘在掌握;提前在皇子公主體內埋下種子,隨時可以替命……他自認已經籌謀得夠周全了。
奈何,神通不敵天數,心機費儘,終是一場空!
長生,長生啊……終究泡影一場。
·
皇帝氣息消失,原不為微微挑了挑眉,望著在自己身周歡呼雀躍的金色霧氣。
“不是大夏龍氣,是人道氣運?”
倘若這些龍氣歸屬於大夏一朝,就絕不會叛變大夏天子。唯有人道氣運鎮壓整個人道,不局限於一朝一人,隻會青睞於本身人道氣運最盛的皇者。
就在這時,原不為神色一動,突然看向某個方向,探手一抓。
早已跑出老遠,卻被皇帝的突然爆發壓趴在地上的黎墨,剛剛站起來準備繼續溜,突然感覺周身一輕,整個人便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提了起來。
下一瞬,周圍場景變化,他就暈頭轉向地被人丟到了地上。
一抬眼,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視線中。
“……謝淵?!”
黎墨神色大變。
原不為負手而立,微笑著看著他。
……你這韭菜有點不乖啊!不好好幫我養道文,還想卷起我的東西就跑?
他伸出手掌,就要將黎墨的妖魄抓出來。
黎墨餘光瞥過皇帝的屍體,心中警鈴瘋狂作響,趕緊開口:“等等,等等,我有大秘密告訴你!”
“——你不想知道,人皇為何不可長生,世間修道者為何這般少這般弱,仙神去了哪裡,妖族為何要奪人身才可修行嗎?彆殺我!我還知道很多秘密,你都不想知道嗎?”
“想。”原不為認真點頭。
黎墨神色由驚轉喜,正想拿捏架子提提條件,就聽原不為再次開口。
“……我可以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