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天道為自己選擇的這個身份果然不一般,既具有一部分裡世界居民的特征,又具有一部分表世界覺醒者的特征,原不為頓時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他記得之前餘涉說過,他們這些人是通過覺醒身體內的血脈之力戰鬥的,那麼可不可以認為,那些不斷從天地間汲取劫氣的黑線,與原住民的血脈有關?這既是詛咒,也是力量的來源?
而商寒這具身體,便有大量的細微黑線在體內遊走,隻是比原住民的更細弱。
好奇心大漲的原不為忍不住探出神識,心神沉入這具軀殼中,開始一寸又一寸地探查自己的血肉,不斷向深處追溯。
【宿主,你這是做什麼?】
係統999十分不解。
像這樣寸寸探查自己的血肉,幾乎等同於把自己整個人在神識中剖開來,那畫麵的衝擊力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難道現在的宿主已經連普通工具人都看不上了,連他自己都不放過?那它這隻可憐無助又弱小的係統能逃過一劫嗎?怕不是下回也要被裡外探查個乾淨!
係統999“抱住”自己瑟瑟發抖。
總感覺宿主的變態程度加深了……
原不為不知係統999正在表裡不一地腹誹自己,隨口答道:“自然是追溯這具身體體內的血脈來源……嗯,你隻是一隻沒用的工具統,和你說太多你也不懂。總之你隻要知道,我可以順著血脈捕捉到這具身體的生父生母的氣息……”
係統999幾乎當場自閉:【……】
原不為沒理會它,神識細致又入微地順著體內血脈不斷追溯下去。他的動作十分熟練,仿佛這樣的事情早就做過不止一回,有著相當成熟的經驗技術。
係統999看得目瞪口呆,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可是,宿主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它更想問的是: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你以前是得有多無聊才有閒工夫掌握那麼多技能啊!
“當然是因為我以前用過啊。這可是我獨家開發的秘法,分為兩種。既可以順著身體血脈追溯,也可以沿著神魂追溯……”
原不為非常樂於分享自己開發的小竅門,以前在羅浮界,沒有係統999這個最佳捧(舔)哏(狗),哪怕他創造了許多有趣的小術法,想到了許多好玩的遊戲,都找不到人捧場,那多無趣啊!還是現在的生活美滋滋啊!
他頗為興致勃勃地開口:“當初出了魔淵,我能那麼快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來曆,都是靠這種秘法呢。”
就在這時,他神識追溯到最後,兩縷氣息頓時從血脈深處浮動出來,原不為身體輕輕一震,霍然睜開雙眼。
他漆黑的雙瞳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采。
“……我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大概是某種奇怪的惡趣味,每次窺探到彆人的秘密,發現彆人悄然編織的謀劃,原不為就總有一種跳出去揭穿一切,讓對方謀劃破滅的想法,即便不揭穿,站在更深一層看穿對方的一切,也能讓他由衷感到一種奇怪的愉悅。
這份愉悅的心情,大概隻比吃到符合心意的甜點時稍微差那麼一丟丟。
原不為抱著這樣愉快的心情睡著了,並做了一個散發著甜香味道的夢。
天明之際,他忽有所感,於昏暗的房間裡睜開眼睛,便看見一隻僅有食指長度的小漏鬥漂浮在身前,漏鬥裡發光的灰塵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流逝。
——這是怪物公會成員的身份象征,傀儡師和夢魘各有一枚,如今這一枚就是屬於傀儡師的。
沙漏發光就意味著怪物公會的倒計時。
——聚會的時間就要到了!
窗外熾白色的源石光輝斜斜灑入,將靠坐在床邊的青年籠罩在內,他的半邊側臉沉於黑暗,還有半邊側臉則被光輝照得近乎透明,有種非人般的氣質。
灰塵飛快流逝,半空中懸浮的漏鬥像是耗儘了能量,一頭落入青年的掌心。
原不為將漏鬥倒轉過來。
——這個動作就好像是某種同意參與聚會的答案,仿佛鑰匙插進了鎖孔,於是大門洞開,通往另一處空間的光輝憑空彌漫出來,如同一片溫柔的銀河。
同一時間,裡世界的某處廢棄遺跡中,大片大片坍塌的廢墟之上,一枚又一枚漆黑詭異的石頭按特殊方式排列在地麵上,組成了似羅盤又似陣法的圖案。
坐在最中央那塊石頭上的人正伸出右手,數不清的灰塵自他手心飄出,一點一點散發到整麵“羅盤”上。
灰塵均勻地灑落在每一塊石頭上,散發出朦朧而飄渺的光,宛如羅盤在閃閃發亮。一道又一道虛幻的人影在光輝中勾勒出來,各自出現在一塊黑石處。
這些人影有的嬌小玲瓏,看上去宛如未成年的小女孩,隻是麵目模糊;有的身形高大,全身卻籠罩在古怪的盔甲之下;也有的一身普通休閒服打扮,臉上卻帶著滑稽的麵具;還有人身姿變幻不定,時而是老人,時而是青年,時而是小孩,仿佛千人千麵隨時切換……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大部分人都沒有顯露出他們在現實中的真實麵目。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不是實體,更像是一道道虛擬的vr投影。
這時,西北角的某一枚黑石上,一縷又一縷漆黑的幽霧升騰而起,於半空中徐徐交織,漸漸勾勒出一道人影。他整個人包裹在黑氣織成的長袍中,看上去宛如一小片裁剪而下的黑夜。
其他人有些愕然地看向他,他們知道這個方位所代表的人是誰——
“傀儡師,你來晚了。怎麼,你這次換了一個形象麼?”一道聲音從對麵傳出,也替其他人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以前用來投影的那些傀儡呢?”
“同一個套路膩了,來點新鮮的。”
周身籠罩在黑霧中的人聲音低啞。話落的同時,其他人感覺到一股極為強烈的、讓他們毛骨悚然的注視,似乎對方自黑霧之下抬眼掃過了所有人,宛如掠食者在琢磨著要抓哪隻獵物來吃。
他的聲音中滿是愉悅與期待:“……更何況,那些低級無趣的傀儡又算什麼?一直以來,我更想要的……是一個由真正的覺醒者做成的人偶啊。”
這一瞬間,被他視線掃過的所有人,幾乎都下意識升起一股戰栗,仿佛靈魂被更高等的生物盯上,就要被吞吃入腹。
“夠了。”坐在最中央的怪物公會會長突然開口,他的聲音裡好像蘊含無形的力量,方才那股怪誕而恐怖的氣氛頓時散去,“願意參加聚會的都來齊了,沒有來的人,就是不準備參加這次聚會。”
“首先,讓我們歡迎新成員鳳凰。”
這樣說著,他轉頭看向左手邊的方向。
一個年輕女孩正坐在一枚黑石上。儘管她麵上載著鳳凰麵具,身形卻沒有多少遮掩,她也是除會長之外,唯一一個以真身而不是投影出現在聚會地點的成員。每一個新成員都是如此,第一次在這裡留下印記,下一次才能投影前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突然被會長點名,謝華盈愣了愣,幾乎是下意識開口:“大家好……”
她的最後一個字隻來得及說出口,整個人的身體就不由自主變得僵硬,宛如沒能上油的機器人,一下子卡頓了。
從四周投射而來的一道道視線如有實質一般落在她身上,謝華盈隻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菜市場上的豬肉,被一群買家上上下下打量,仿佛在尋思著從哪個地方下刀切下去,要切多少更方便。
從來都生活在和平世界,自小到大都是眾星捧月,迎接過無數吹捧和誇獎的她,第一次直麵如此毫不掩飾的洶洶惡意,有幾個人甚至已經笑出了聲。
但他們的笑聲絕非禮貌友好打招呼的微笑,而是那種陰森的,詭異的,怪誕的,讓她渾身都不適的笑,隻能讓她聯想到恐怖電影裡的變態殺人狂。
這念頭一起,謝華盈麵具下的表情差點沒繃住,她迅速轉變了自己的語調,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更冰冷也更陰森:“……叫我鳳凰這個代號就好。是傀儡師引薦我加入的。”想到方才眾人對傀儡師的態度似乎有些忌憚,她還順便將傀儡師搬了出來。儘管她也沒想明白,一開始交流時的傀儡師似乎還算正常,怎麼現在似乎變態了?
突然被cue的原不為沒有開口說話。
他就這麼看著坐在那裡的謝華盈,宛如看著一隻混進狼群裡竭力偽裝成狼實際上卻在瑟瑟發抖的哈士奇。
怪物公會的其他人也沒有在意這個弱小的新人,而是先看向會長。按照一直以來的慣例,會長發出聚會邀請,多半就是有什麼任務需要用到大家。
果然,怪物公會的會長清了清嗓子,說出了一件讓人驚訝的事。
這件事情原不為也有印象,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進入怪物公會聊天群時,群裡的成員就在討論這件事——
不久前,表世界第七區遭到了狂歡派對的大規模破壞,甚至發生連環爆炸,死傷慘重,以至於聯邦政府隻能用天然氣管道出問題這樣拙劣的借口來掩飾。
而怪物公會會長似乎已經知道了內幕:“這是狂歡派對蓄謀已久的襲擊。他們不知什麼原因發現青山病院互助會在現實中的一處重要基地就在第七區,因此才發動了這場突襲……”
其他人頓時都來了興趣,哪怕是幻術師這種成天執著於把彆人變成“美”的一部分的家夥,也認真地聽起來。
“會長,那現在情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