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戰告一段落, 兩邊都因為損失不輕而暫時偃旗息鼓,進入了對峙之中。
夜色降臨,萬物好似陷入寂靜。
包括真神殿在內,仙宮、神殿、飛艦、魔法塔……等內各中畫風拚湊起來的輪回者基地浩浩蕩蕩鋪陳於天穹之上。
而與之遙遙對峙的另一邊, 在伊蘭大陸聯軍之中, 一座高懸的古堡格外醒目。
這是一座由伊蘭大陸最頂尖的大師聯手煉製的戰爭堡壘。融入了不知多少隨時都可能觸發的煉金陣法, 更是裝載了不知多少可怕的超凡武器, 伴隨著久久未散的血腥之氣,這座神秘漆黑的堡壘幽懸於天穹, 宛如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凶獸,靜靜散發出壓迫十足的氣息。
突然, 一陣微不可查的波動自堡壘上方略過, 刹那之間,負責巡查的士兵忍不住停住了腳步, 疑惑地抬起了頭。
旁邊的同伴奇怪地看著他:“怎麼了?”
“感覺有點不對勁, 好像有一抹影子從我眼前飄過去了。”這士兵嘟嘟囔囔著, “也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當然是你眼花了。”同伴不以為然, “這可是最頂尖的戰爭堡壘, 沒有權限, 哪怕是聖者都不可能短時間內破開煉金陣法。要是有人從內部離開, 也得先通過聖子殿下的權限;至於敵人, 真要是到了這麼近的地方, 也不可能悄無聲息, 早就鬨出動靜了。我看你是壓力太大, 出現了幻覺。”
“啊,說的也是……”
兩人說話之間,戰爭堡壘最頂層的一間差不多被布置成書房的房間裡, 一道人影突然來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
緊接著,他的身形迅速淡化。
不過轉瞬之間,伴隨著一陣淡淡的空間波動,這道人影便出現在了戰爭堡壘之外,他目標明確地走向漆黑夜幕之中,某個散發著不尋常空間波動的地方。
那裡看似空蕩蕩一片,但隨著這道人影一步踏入,周圍的景象卻瞬間發生了改變,就好像一層蒙蔽所有人視線的黑布被揭開,現出了裡麵真實的場景。
少年輕輕站定,用他那燦金的、好似可以將夜幕都塗抹上晴輝的眸子淡淡掃向了眼前的兩個人,確切的說,是看上為首的那個人,平靜開口:“閣下深夜前來,特意露出行跡引我出來,有何目的?總不會是想要在此伏殺我吧。”
聞言,對麵的男人先笑了起來:“聖子殿下說笑了,見識到了您今日的手段,我想不會有人這樣不自量力。”
說完這話,他又很有禮貌地輕輕一欠身:“恕我冒昧,這樣深夜叼擾實在不是有禮貌的客人應該做的。不過,我隻能這樣做,才能獲得一個不受其他人打擾,和聖子殿下好好交流的機會。”
倘若有其他人在這裡,定然一眼就能認出眼前這個青年的身份。不是那位神秘的真神教教宗,負責執行這個世界收官任務的高階輪回者,杜嵐,還能是誰?
披著亞撒·安切爾外衣的原不為輕輕瞥過這張近段時間已經熟悉的臉,又好似不經意地看了看沉默地跟隨在杜嵐身後,如同一位普通隨從的黑袍人。
作為與邪惡勢力不共戴天的正義領袖,據說從來就不懂虛與委蛇的救世主,他當然是異常正直地拒絕道:“抱歉,我不認為我們有什麼可談的。”
少年麵上泛著淡淡的蒼白,一雙瞳孔極為銳利,似乎若非他此時有傷在身,早就要對眼前的人動手了。
拒絕過後,他轉身就要走。
“關於吞噬世界之蛇的隱秘,你也不想知道嗎?”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少年的腳步停了下來。他轉過身,有些好笑道:“就算我想知道,難道閣下就會毫無保留地告訴我?”
“當然。”杜嵐幾乎是毫不遲疑。
迎著少年滿是驚訝與不信的目光,他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聖子殿下該不會以為,我若是說出吞噬世界之蛇的隱秘,就是背叛了祂吧?不,與其說,我們這些所謂的邪神爪牙害怕泄露出邪神的隱秘,不如說,一直以來,是我們……避免了讓你們陷入徹底的絕望。”
少年平靜的臉上首次浮現出了不加掩飾的憤怒,他高高挑起了眉:“哈?”
——意思是:你在說什麼笑話?
“我先為聖子殿下介紹一個人。”杜嵐似乎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微微側身,讓出了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的黑袍人,“安,你不是早就想見一見這位後輩嗎?”
被稱作“安”的人幾步走出,抬手摘下了籠罩在頭上的寬大黑袍,緩緩抬頭看過來,露出了一張隱藏在陰影中的臉。
輪廓幽邃而俊美的五官,帶著被光陰洗禮過的滄桑,深綠色的發絲披散在肩頭,隱約夾雜著幾許霜白,與發絲同色,隻是顏色更深一些的瞳孔,在月光的映照中,泛出深沉複雜的色調。
——這是一張對伊蘭大陸上下來說的異常熟悉的臉,曾經廣泛出現在神隕以來的無數詩歌插圖與雕塑壁畫中。尤其是王殿所保存的那張據說是#十三位罪王吞噬龍神血肉獲得力量之後,發誓儘己之力驅逐邪神#的珍貴畫作裡,原不為都曾經見過這張引人矚目的臉。
這一瞬間,他已經想明白了一切。
……原來……如此啊。
但被蒙在鼓裡的聖子亞撒·安切爾當然是不該憑借一張臉就推斷出那麼多東西的,因此,少年發出了驚訝而不確定的聲音:“聖王……路伊斯·安?”
他的瞳孔都因為驚訝而顫抖著。
似乎完全不能理解一位早已死去的一千多年前的英雄怎麼會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而且還是和敵人站在一起。
倘若隻是外貌的模仿當然是騙不過他的,但同樣身為龍神之血的擁有者,隻要有心,就能通過血脈感應確認身份。
他看似不敢置信地感應了一番,卻從對方身上感應到了遠比自己所見的任何一位罪王血裔都要濃鬱的血脈濃度。那是隻有無限接近血脈的源頭才能具備的。
少年再一次重複了一遍,這一次語氣已經篤定了:“路伊斯·安。”
對麵的人沒有否認:“是我。”
少年嘴唇動了動,死死盯著這個人。
“——怎麼、可能……”
還是頭一次看到這位世界之子如此失態,看上去簡直是理想崩塌了,杜嵐內心深處不知為何湧出了淡淡的成就感。
他上前一步,淡淡道:“怎麼不可能?安……他早就是我們的同伴了。比你所以為的還要早。”
少年眼中的不敢置信轉為了憤怒,他猛然上前一步:“為什麼?你是拯救了伊蘭大陸的救世主,是被寫進了史詩中的英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蒼白的臉頰因為憤怒而泛上了緋紅,燦金色的瞳孔幾乎燃燒起來,竟是毫不顧惜自己的傷勢,就要出手。
——一旦如此,布置在周圍的隱秘結界很可能失效,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杜嵐二人吃了一驚,第一時間穩固結果。為此,路伊斯·安不得不硬吃了他一記攻擊,險險閃避了一下,還不忘回答:“因為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希望了。”
好在按捺不住憤怒的少年似乎總算在結界差點破碎的時候清醒了過來,沒有再繼續攻擊,杜嵐也趁勢提醒了一句:“聖子殿下,我們是帶著誠意而來,如您所見,我們將為您揭曉一切的真相。前提是您能暫時保持克製。”
少年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氣,他燃燒著怒焰的瞳孔仍盯著眼前的“叛徒”,口吻卻已經平靜下來:“……閣下請講。”